- 第9節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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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膽脫下外衣,給荷心披上,兩人朝假山密道過去。
來到密道口,張大膽停住,從腰間掏出一小截燭頭及火石火刀,打燃起來。
輕風拂動,火光顫晃,荷心癡癡呆看著張大膽許久。
張大膽不好意思起來道:“妹子為什么這般看著我?”
荷心臉微紅了紅,眼神開躲道:“妹子有些好奇,大哥這般年盛,人品實誠,當早該成家立業才是,怎仍還孤自一人。”
張大膽暗嘆:“我何嘗不想,可人海茫茫,緣分縹緲,你心中喜愛的人,未必就喜歡你,與其忍愛割舍,為成家而成家,倒不如就此一人快活下去更好。”當下一笑,道,“大哥粗野家貧,高上無雙親做主,誰家的姑娘愿意跟隨于我。”
荷心心道:“妹子愿意,妹子愿意跟隨哥哥。”轉而想起了自身境況,不免黯然深嘆,問道,“那飄紅姐姐呢?”
張大膽道:“飄紅姑娘……她……”一時不知怎樣回答,便岔開話題道,“妹子,我們還是進去瞧了她先罷!”
荷心一愣,張大膽卻已鉆了進去。
二人進去不久,但聞得一聲驚訝:“不見了,怎的就不見了?”
接著又有聲音肯定道:“不可能,我一直在洞外坐著,半步也不曾離開過,她怎就不見了。”
又過一陣,洞內沙沙一陣焦急的響聲傳出。張大膽先跑出洞門,手上的燭火已然熄滅。荷心隨后奔出。
張大膽望望暗夜蒼穹,問道:“妹子,我走后,可有人來過?”
荷心肯定道:“沒有。”
張大膽想:“這種鬼地方,外人避都不及,當不會過來,但一個昏迷如死的人,怎的就失蹤了。”突然,腦中一亮,又想道,“我怎就這般糊涂,此密道還有另一個出口在飄飄院,難不成她早已醒來,自行從另外的出口出去了?”
想起當日在飄飄院鬼屋見到她,猜測她必定知悉屋內的秘密。松下一口氣,道:“妹子莫急,我已知道她在哪里。”
荷心異道:“大哥怎樣知曉?”
張大膽道出緣由,道:“我猜她必定回去了飄飄院,當下緊要的事情,是不知妹子可有把握降伏那尸,救人性命?”
荷心道:“大哥放心,我定將竭力而為。”
張大膽道:“有妹子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不少了。”
荷心仰頭望了望天色,道:“時間正好。咱們走吧!”
張大膽道:“上哪?”
荷心道:“當然是去大哥的家了。”
張大膽疑惑道:“去我家?”
荷心一笑,道:“恩,去你家。”
張大膽愣了一愣,撓撓頭,恍然一悟道:“我明白了,妹子想去大哥家里尋一兩件稱手的刀棍,用來對付那尸?不過……我家好似并無厲害一點的家伙。”
荷心終于忍耐不住道:“我的傻大哥,我們這又不是去打架,要那刀棍作什么。不說刀棍大哥家沒有,便是有了,于那僵尸奈何作用。”言笑間,臉忽倏一變,剎那扭結成紋。屈下身子,手顫抖著按捂在胸口。
張大膽呆呆一愣,不明突然間是出了什么事,便猜探道:“妹子的心病還不見好么?”
荷心身心一震,道:“大哥怎知曉我有心病?”
張大膽道:“當日在關帝廟,便見妹子這樣難受過,不知妹子犯的是何種病理,可有找大夫好生瞧過?”
荷心心中一暖,忖道:“原來是這樣。”思量了下,咬一咬牙道,“張大哥,妹子先前不是與你提過,其實妹子不是……”打定主意,欲將一切秘密告知他時,陡料一陣孩童的笑聲突就打斷了她的話。
深宵幕夜,荒蕪的老宅子里,可哪來的孩童笑聲。
笑聲飄悠不定,忽遠忽近。
荷心臉上一詫,瞧了瞧張大膽,他正咧開大嘴木愣般盯著她。荷心一怔,叫著:“張大哥,你這是怎了?”
張大膽盆裂的口中半晌才迸出兩個字:“姐姐——”
荷心大吃一驚,駭異道:“張大哥,你……怎叫我姐姐?你的聲音怎都換了模樣?”
張大膽稚嫩的聲音道:“姐姐是姐姐,小文是小文,姐姐要陪小文一起玩,陪小文一起到小文的家去玩,小文一個人在家好孤單,好怕怕。”
荷心聞音駭然退卻,自幼得南陽仙人真傳,擅術習法,不懼鬼怪僵尸,此間聞聽見此番話語,竟被驚退數步,疑問道:“張大哥,小文是誰?”
張大膽道:“小文就是我呀!姐姐不認識小文了,不要小文了么?”嗚嗚咽哭了起來。
荷心一陣木然,喃喃著道:“小文小文,小文是誰?這名字聽來怎的這般熟悉。”
張大膽破涕喜笑道:“姐姐記得小文了,姐姐記得小文了……”如孩童般撲進荷心懷中,好生磨蹭著,歡喜不止。
荷心仍舊愣著道:“小文是誰?怎的名字這般熟悉。小文是誰?……”忽覺胸口一陣劇烈的痛楚襲來,一下痛醒,用力一把推開了張大膽。
張大膽“咯咯”笑著,拍手歡雀道:“姐姐來陪小文玩了,姐姐來陪小文玩了。”
荷心怒道:“哪來的妖孽,膽敢棲附張大哥身上,惑言作亂,識趣的便自速離去,休得逼我動手,免得悔之晚矣!”袖口一抖,一串尖悅的鈴聲蕩出。
張大膽遂忙捂住雙耳,極其難受道:“姐姐不要,小文難受。姐姐不要,小文難受……”
鈴聲驟停。
荷心只感胸口吃緊,張口“哇”一聲噴出一口血來,落目瞧去,胸口處竟插著一支怪異的簪子。搖了兩搖,險些跌倒,緩緩抬頭望向張大膽,微聲道:“張大哥……”
張大膽表情一變,惱怒道:“姐姐拋棄小文,姐姐不要小文,小文恨姐姐,姐姐答應過永遠不離開小文……嗚嗚……咯咯……姐姐流血了,姐姐流血了……”看見荷心胸口血流不停,立又拍手稱快。
荷心胸內翻涌,血不斷往外汩出。強忍住疼痛,叱道:“妖孽,拿命來。”腕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支烏黑寒光的錐刺,腳下掠處,徑直扎向張大膽胸口。
張大膽置若罔聞,癡癡咯笑不動。
眼見尖利的錐刺便要扎進胸膛,性命難保。
荷心卻突地身形一駐,呆立著喃聲道:“張大哥……”
微遲疑間,張大膽忽然抬手,抓住荷心胸口插著的怪簪,猛地拔將了出來。
血如泉水般飛射而出,濺了張大膽滿頭滿臉,惻笑著道:“姐姐答應過永遠不離開小文的,姐姐答應過永遠不離開小文的。”
荷心只覺頭暈目眩,腦中登時一片空白,便如那塵世中的浮云,靈魂輕得就要馬上脫離了身體,隨著夜風飄飛起來。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間,張大膽的模樣竟變作了南陽仙人。荷心喃喃迷糊道:“師父,莫非你消匿了許久,果真已不在塵世了?徒兒如今看見了你,是要將死了么?”
南陽仙人瞪目道:“不孝劣徒,人鬼疏離,休要留戀人間,禍殃他人。”
荷心辯解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師父,徒兒來到這兒,乃是尊令奉命,無留戀之意。”
突地,南陽仙人的模樣又還原成張大膽,依舊那樣傻傻笑著。
荷心悅道:“張大哥——”
張大膽不曾應她,又變幻成了飄紅。
荷心叫道:“飄紅姐姐——”
飄紅怒目圓睜,相視道:“狐貍精,我誠心于你,你為什么要來勾引我的張大哥?”
荷心急道:“飄紅姐姐,我沒有勾引張大哥,荷心知道張大哥喜歡的是姐姐,荷心自不敢逾越心念半步,只待荷心完了師命,定將遠離這里,重回深山修煉,請姐姐放心就是。”
飄紅道:“我憑什么要相信你,除非你此刻死了。”舉起手中怪簪,怒臉一變,幻作一張極其恐怖的面容,惡狠狠地一步步靠上。
荷心一陣慌亂,焦急之余,口中叫著:“姐姐不要——”錐刺再次刺將過去。
電光火石間,只聽黑暗中凌空一聲暴喝:“孽障,休要傷我家兄弟。”
但見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急掠上來,左邊人影左手一拋,一件物事飛去左邊,右邊的人影也手下擲出一物。兩人同時接住各自飛來的物事,轉了兩轉,腳步未停,又朝同一方撤去,手下扭拉緊動,聽得幾下銅錢互撞的聲音起落,緊接聞得一聲凄厲的痛叫劃破寂寂長空,竟久環繞于耳不去。
荷心臉色煞白,冷汗直涔,胸襟前早已給鮮血浸紅大片。怒目瞧了瞧左右,唇齒顫道:“你們到底是誰?”又一瞧他們手中的物事,大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在深山修道許久,早與人無異,‘鎖魂錢’怎還可能困得了我?”掙扎著,欲脫圍出去。
左邊人影喝道:“孽障,識相的便乖乖受擒,可少受些痛苦。”
右邊人影嘆了嘆,接上道:“幸得我二人來得及時,不然我家兄弟就栽在你手了。”
荷心停了掙扎,心中卻想:“原來他們是張大哥的朋友,想必是有什么誤會。”想著便急道:“二位長者快快把我放了,我是張大哥的朋友,他……”咳嗽了幾聲,接著道,“張大哥給小鬼纏上了,你們正好可用‘鎖魂錢’將小鬼逼逐出來。”
右邊人影一怔,望一眼張大膽,很擔心道:“瞎子,我瞧張兄弟神情這般癡呆,不會真是給小鬼上了身吧?”
左邊人影活眼神算道:“曾兄,莫聽她胡言,張兄弟極是被她施了何種妖術,才會這樣。不過曾兄莫急,瞎子早有備手。”手下牽的鎖線繃緊,身形于半弧移動,轉到張大膽身邊。
曾老頭焦急問道:“瞎子,張兄弟可有大礙?”
活眼神算眉頭微皺,道:“妖女果然手辣,竟招得陰間小鬼來殘害張兄弟的身子。”
曾老頭著急道:“那可怎么辦?”
活眼神算道:“不打緊,瞎子已有辦法。”
荷心大叫道:“我不是妖女,我沒有害張大哥,你們快放了我。”掙扎了幾下身體,周邊卻如被尖針棘刺包裹住一般,上下里外都是生生地痛。心里暗想:“我乃是陰陽之人,一定是先前吃了那粽子,后來張大哥又用那怪‘簪’刺中我的心臟,破了我的陽身,‘鎖魂錢’方才困得住我,連我自身的鈴聲都一時受不住了。”望著張大膽,叫道,“張大哥,你快醒醒,你與他們說,荷心是無辜的。”
張大膽神情詭秘,聽見荷心的叫聲,咯咯一笑,邊走過去邊叨咕著:“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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