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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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并非每一次,但有時候,薇薇安·威斯特伍德秀中的一個模特會成為整個系列的代表“形象”。1993年是娜奧米·坎貝爾(Naomi Campbell),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穿著松糕鞋在T臺上摔倒。莎拉·斯多克布里奇(Sara Stockbridge)則是薇薇安20世紀80年代晚期粗花呢和襯裙服飾的海報女郎。
“不一定是第一個,或者是最后一個穿著婚紗的女孩才是哦。”薇薇安后來向我解釋道,“安德里亞斯是選人天才,總是能為一套完美服裝找到最合適的女孩。我記得有一次娜奧米·坎貝爾哭著想要穿一件非常漂亮的閃閃發光的裙子,上面有安德里亞斯父親制作的金屬花朵裝飾,而當時被選中穿這件衣服的模特是琳達·伊凡吉莉絲塔(Linda Evangelista),于是安德里亞斯便對她說‘娜奧米,你穿起來會像戴安娜·羅斯(Diana Ross,美國著名搖滾女歌手)’。我認為,沒有人比安德里亞斯更會做選擇,更會與模特溝通。”來自肯尼亞內羅畢的阿珠瑪和來自巴倫西亞的瑪爾塔可能最終會成為今年的年度女郎。
“薇薇安是我在時尚業最大的支持者。”阿珠瑪說,她曾經是肯尼亞400米短跑冠軍,是薇薇安和安德里亞斯選中的眾多“有色人種女孩”(她自稱)之一,“無論是在紐約、倫敦,還有肯尼亞,我們會一起做慈善工作,見到他們就像是重聚。在那些活動中[薇薇安在肯尼亞,通過聯合國國際貿易中心環保時尚倡議(United Nations International Trade Centre Ethical Fashion Initiative),支持一個為她制作手袋的慈善機構],我和他們一起去了我從未去過的一些地方,例如條件非常艱苦的貧民窟……他們非常勇敢……但在巴黎,我總是想參與他們的秀。我生完小孩剛剛復出,感覺就像是在說,讓我們來瞧瞧,我是否魅力依舊!至于模特的出場順序,誰走開場,誰最后登場,不到最后時刻,人人都還有份。”
薇薇安脫下西爾維婭(Silvia)的人造鱷魚皮輕便舞鞋和短襪里的襯墊,在她幾乎半裸的身上擺弄著針織衣的褶皺。松散垂墜的針織無袖外罩被束起來,收進有褶飾的長襪中,外罩上有閃耀的貼花,臀圍和胸線以下滿是褶皺,營造出具有威斯特伍德經典風格的線條感。她在這里,手拿著針和布塊,在真人模特旁邊,快樂地工作著。克里斯多夫在經過的時候,輕聲說:“現在是薇薇安最幸福的時刻。”確實如此,她會一直工作到深夜。
更多的工作人員到達現場,包括裁剪師和設計團隊成員,以及更多的實習生和媒體部同事。總計六十個工作人員,代表著籌備此次巴黎時裝秀所需要的三天時間和一千八百個工時。統計數字還在不斷增加,各種各樣的開支,牽涉進各個產業和藝術領域,就像是不斷更新的奢侈品重寫本:六十個造型,二十九名模特,四十位發型及化妝師,八百五十七位嘉賓,兩百雙手工制作的鞋子。價值百萬英鎊的服裝,超過二十萬英鎊的活動預算。薇薇安·威斯特伍德集團的直接花費僅為十二萬英鎊,不過還有讓人喜聞樂見的贊助商,以及其他一些國際媒體的支持。所有參與者都希望能夠持續地為自己的博客提供最新素材和圖片,公關團隊、維多利亞和勞拉則負責提供最新信息和薇薇安新聞稿的草本——現在正打印中,即將完工——這些都是從陳列室四周散落的筆記和報價單中搜集而來。
凌晨時分,大家傳閱著薇薇安的新聞通稿完成版。她在文中引用了莎士比亞寫的句子,提到了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弗里達·卡羅(Frida Kahlo),而她最新敲定的“萬物皆相連”這個標題則暗指了E.M.福斯特(EM Forster)。“我經常思考該怎樣取名。”薇薇安告訴我,“我很擅長此道。”在磯村工作的角落,還能聞到油墨氣息的“萬物皆相連”時裝秀邀請函被裝入信封。上面有薇薇安為這一系列服裝親手繪制的標志圖案,是兩條互相追咬著對方尾巴的蛇,一個古老侵略性共棲關系的象征,用以描述經濟對這個星球所造成的毀滅性影響。薇薇安解釋道:“這是氣候革命的主要信息,也是我現在生活想傳遞的主要信息,我們每一個人的所思所言,以及所做的事情,都會造成影響。”世間萬物,皆有聯系。
到了時裝秀背景音樂的時候。作曲家多米尼克·埃姆里奇(Dominik Emrich)挑選了不同風格的音樂,包括巴洛克式進行曲、英國情歌以及克里特島民間管樂。有阿爾弗雷德·施尼特凱(Alfred Schnittke)創作的片段,加上圣—圣桑(Saint-Sans)的一段重點強調連續節拍的音樂,兩個曲子都令人驚艷,讓人不禁想翩翩起舞。“像是嘣的一聲,世界末日到了,大家都小心!”安德里亞斯說著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是個很有趣的人,熱衷于時尚,會用笑聲來與睡眠不足做抗爭。薇薇安則更喜歡沉思。最近,如果背景音樂有嗡嗡聲,她可能就聽不太清楚。“我聽不太清楚它在唱什么。”她抱怨著多米尼克選的背景音樂。歌詞內容是“地球母親的語言……血脈的傳承”,我覺得如果她聽得清這段副歌的歌詞,應該會很喜歡。與此同時,安德里亞斯和薇薇安的討論還涉及鞋子、包、發型以及對造型的總體描述所產生的迷惑。安德里斯說:“全部都應該是往旋反方向梳。”他指的是模特們斜向一邊的發型。薇薇安糾正道:“你是說往相反方向梳吧。”接著,薇薇安意大利工廠的兩位同事羅西塔·卡塔爾迪(Rosita Cataldi)和保拉·亞克普奇(Paola Iacopucci)也手捧鮮花到達現場,親吻了薇薇安。因為朋友的熱情擁抱,薇薇安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對話很快便自然地變成了意大利語,薇薇安講意大利語時聲音聽起來比她講母語英語要更加輕柔,更輕松好聽。
倒計時15個小時,但還需要度過一個漫漫長夜。“一切都要等到最后時刻,你需要把所有的部分都放在一起,然后一瞬間,就好了。”安德里亞斯說著,用手比畫出一棵快速生長的樹,或是原子彈爆炸蘑菇云的形狀。他的肢體動作就如同他的口音一樣夸張,讓人捉摸不定。“我們都在為自己而努力,薇薇安和我都一樣,我們都盡可能做到完美。不管別人是怎么看的,在我們看來,所有的女孩兒們都美極了。”
倒計時14個小時。為了保持清醒,跟上他們的時尚話題,我跑到咖啡館喝了些濃縮咖啡和威士忌酒。然而當我凌晨2點回來的時候,薇薇安已經在忙著確定出場順序,音樂和模特的人選了。這些人難道都不用睡覺嗎?現在他們正在擺弄著“秀款”,也就是那些永遠不會商業化生產,但卻可能會上《時尚》雜志,或者被某個受寵或有錢顧客看上后定做的款式。大家討論的重點似乎集中在一件金屬編織比基尼上,明天的服裝秀還尚未確定要不要給它搭配上褶裥或針織背心。必須要說,它非常性感。品牌專屬模特正穿著它做最后的修改和定位,她看上去樂觀而美麗。此時薇薇安似乎沉浸在一種專注而寧靜的狀態,那是她在時尚行業走多年,多次參與巴黎時裝秀才練就的。她仔細看著模特們的照片,對我、對她自己、抑或是對所有可能在聽的人喃喃地說:“我都不知道我們要做什么。”事實上,她知道得很清楚。地板上排列有29個粉色邊的服裝袋,上面有預定模特的名字和大頭照——服裝袋里裝的就是她們走秀的服裝。每人有兩袋。模特的名字大部分都是我看不懂的中歐名。
“近十年來,都是這樣。”助手拉斐爾解釋說。“模特們普遍都是斯拉夫式的顴骨,儀態冷酷——雖然這不是薇薇安引以為名的風格,但是現在有態度又性感的模特越來越難找。舒適就是完美。”模特預約人說。
新聞通稿終于準備就緒,勞拉已對其進行過刪減,安德里亞斯也做了一些修改,并在上面時髦地簽上“給他的‘親愛的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
薇薇安寫道:我要把這場秀命名為“萬物皆相連”,因為這是氣候革命想傳達的主要信息,也是我的人生所想傳遞的信息,我們每一個人的所思所言,以及所做的事情,都會產生影響。
倒計時13.5小時,現在是凌晨三點,大秀服裝和模特出場順序已經確定完畢。薇薇安在椅子上蜷坐著,她抱怨說自己的腿腫了,眼睛看上去有點血絲。她喝著紅酒,安德里亞斯則喝著白葡萄酒。
“在舞臺上最重要的就是秩序,我們必須要找到正確的順序,尤其要把握好誰最先出場,因為那將奠定整個時裝秀的基調。”最后,他們決定讓弗里達·卡羅風格的那套服裝走開場,由一位棱角分明,氣質中性的日本模特穿著。她的照片在工作室墻板上被移動了很多次,但一直都是從后往前挪動。阿珠瑪會穿白色筒裙;瑪爾塔雖然還有其他一些造型,但最終會穿繩絨蕾絲裝。最后關頭還要密切關注一些能將整場秀匯總起來的造型物品——例如朝圣的概念,對卡羅風格的借鑒——其中有不少都是剛剛制作完成的:有碩大花朵和復古綢帶的頭飾,花環以及手杖。“沒有人比安德里亞斯更會做造型。”薇薇安評價道,“我們一直努力,直至做到完美。當你看著它的時候,覺得非它莫屬了,那時候你才可以去睡覺。”薇薇安和安德里亞斯還幫助對之前就已在倫敦和意大利討論過的價格進行了定案,價格區間可以說是從有點昂貴到天文數字般的無法負擔。現在時間很晚了,有些事情可以等到時裝秀結束、在陳列室的銷售活動開始的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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