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節 死棋、手榴彈
-
刺骨的冷,碎心的痛。一個人繃著冷冰冰的臉,在啪啪啪啪地抽她的耳光,打得她口鼻流血。這個人叫李泊舟,曾經是她的未婚夫。
一個人瞪著赤紅的眼睛,舉著一把鋒利的尖刀,在卟卟卟卟一刀刀瘋狂地戳刺他的心窩,痛得她心碎。這個人叫劉芷馨,是她的情敵。
李泊舟,你不應該這么狠心地打我,因為我非常地愛你!
劉芷馨,你不應該這么殘忍地捅我,因為你已經奪走了李泊舟!
我不能死,我要奪回李泊舟,我要殺死劉芷馨!
我不能死,因為我是令劉家致命的死棋,大哥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未完成!
“我要殺人,我不能死!”
喊著,拼命地喊著;叫著,咬牙地叫著,陳莉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正俯身躺趴在郎蠻河畔的草灘上。身邊濁浪滔滔,頭上寒風呼嘯,身上冰冷刺骨。
咬著牙活動了一下筋骨,憋著氣積蓄了一下力氣,陳莉萍雙手撐地,掙扎,蠕動,慢慢地站了起來。
陰森的夜色中,陳莉萍支撐著身子站著,用力地扭頭脖子四處張望。就著微弱的夜光,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偏僻、荒涼的河灘上。就著山痕樹影、村鎮燈光判斷,陳莉萍知道自己少說也離柳林鎮有三四十里。那天(也許就是昨天)由于承受不住李泊舟當眾宣布的休妻之辱,何姓族人要她以奸婦身份為何老四戴孝叩墳之恨,高叫著“悔悔悔”“恨恨恨”投河自盡。她以為自己這個沒有水性的女子會就這樣香銷玉殞,命喪黃泉了的,誰知道卻被巨浪推到了河邊的草灘上,得以僥幸逃生,存活了下來。
本來,幫著哥哥炸死陷害劉家父子,參與賤賣劉芷馨,挑逗、誘騙、殺害和老四,陳莉萍都認為自己十惡不赦,死有余辜了的,可是盡管眾人痛恨和咒罵,都希望她死,并且希望她死得很慘,可是閻王爺卻偏偏不讓她死,讓她逃過此劫活了過來。
“哼!”此時的陳莉萍心已變態,性情已被屈辱和仇恨燒的極度的扭曲,她昂首北望,對著柳林鎮對著小村莊的方向仰天狂笑:“你們不是說惡有惡報,我陳莉萍毒心婦人會不得好死嗎?你們錯了!作惡不一定要遭惡報,壞人不一定就的慘死,現在我陳莉萍殺人投河,還不照樣能好好地活著?”
寒風刺骨,渾身顫抖,直打哆嗦。陳莉萍擰了擰身上的泥水,循著燈光,顫顫抖抖、踉踉蹌蹌地往就近的一個村子里走去。
“大哥,我們兄妹倆相繼投河,”陳莉萍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一邊不住地在心中念叨,“我卻僥幸地得以存活,那大哥你呢,你能活下來嗎?”
這么一念叨,陳莉萍不禁想起了劉芷馨逃出陳家大院去找吳雨克為父兄翻案、二哥被抓回大哥預感到大事不妙,兄妹倆為劉家設計死棋、準備報復殺人而說的一番話。
“小妹,我們做了一件悔之晚矣的錯事,”陳之道痛悔地望著自己的妹妹,嘆息道,“二弟一‘死’我們就應該干掉劉芷馨,不應該讓她活命更不應該為了貪圖區區四百塊光洋將她賣給哈巴東——真是一著不慎,盤盤皆輸啊!”
“是啊,”陳莉萍也心有同感,連連搖頭,“如果我們殺了劉芷馨,她就無法去找吳雨克,二哥也不會被抓回,李泊舟也不會因之而與我分生了——我們真的早就應該殺了劉芷馨啊!”
“誰說不是呢?”陳之道也深深嘆息,“吳雨克比鬼還奸,二弟又被他們連帶罪證一并抓回,順藤摸瓜,我們殺死何老四李代桃僵陷害劉家一事一定會穿幫——小妹,我們陳家大禍臨頭,可能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那么大哥,我們棄家逃命好嗎?”陳莉萍驚惶地問,“逃到柳州百色那邊去,即使吳雨克找到了我們的罪證,也無法抓到我們!”
“我不想逃,也不能逃,”陳之道說,“陳家祖祖輩輩掙下的家業,我不能拋棄一逃了之,那樣會愧對先人,終生痛悔的!另外我不想就這么輕易放棄和逃避,我要盡己所能與吳雨克較量,拼掉老命也要將陷我們于滅頂之災的劉家斬盡殺絕!”
“可是,大哥,”陳莉萍擔心地說,“二哥一被押回鶴云市,吳雨克和裴應清就一定會來抓我們,我們還能有時間有機會將劉家斬盡殺絕嗎?”
“有!”陳之道肯定地說,“即使被抓,我也要盡量脫身來燒殺劉家——我一天不死就一天要他劉家死!”
“大哥!”陳莉萍十分敬佩地望著她的大哥。
“另外,小妹你就是大哥為劉家備下的一招死棋,”陳之道說,“如果吳雨克或警察來抓,我和你二哥都會盡力地把所有的罪責承擔,保你小妹脫身。小妹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大哥,謝謝你!”陳莉萍情不自禁地拉住大哥的手,噙著熱淚感激地說。
“大哥這樣做是要將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陳之道惡狠狠地說,“我要你用手榴彈去將劉家父女炸死,將他劉家的店鋪炸成廢墟!”
“手榴彈?!”陳莉萍大吃一驚,“炸劉家?!”
“對,”陳之道得意地一笑,“這就是我陳之道為劉家準備的死棋,為吳雨克、裴應清準備的死棋!”
“啊?!”陳莉萍仿佛不認識似地望著自己的大哥,倒抽了一口冷氣。
“它是我的得意之作,”陳之道得意地說,“到時手榴彈一炸,不但劉家父女被炸成肉醬,就連吳雨克和裴應清,也會被炸得身敗名裂,無地自容,難以再在鶴云市稱雄!”
“大哥的這個計策是妙,”陳莉萍說,“可是我們到哪兒去找手榴彈呢?”
“我早就備下了,是花了兩百塊大洋向山里的一個土匪買的,一共兩枚,”陳之道說,“這是我為了防御賊人來搶劫我們陳家大院所準備的,想不到這會兒能排上用場了!”
“大哥你真了不起啊!”陳莉萍再次驚嘆。心說大哥真不愧是一條悶聲不響、咬人即死的“陰頭蛇”,家里藏有手榴彈這件事他竟隱瞞了這么久,就連自己這個他最疼愛的妹妹,也半點兒口風也不露!
“小妹,如果大哥和二哥皆遭不幸,你就一定要將這步死棋走活,”陳之道滿懷期望地望著她,“炸死劉家父女,讓吳雨克這桂東神探身敗名裂!”
“好,大哥,”陳莉萍滿口應允,“我聽你的!”
“小妹,你隨大哥來,”陳之道站起來對她說,“大哥這就去教你如何使用手榴彈,并把它倆藏在什么地方告訴你……”
想到這兒,大哥托付的使命、劫后復生的仇恨,令陳莉萍全身充滿了膽勇和力氣。“大哥,你放心,”陳莉萍盟誓般地道,“我這就去取手榴彈,將劉氏父女炸成肉醬,讓吳雨克和裴應清身敗名裂,完成你交給小妹的任務!”說著雙腿用力加快了腳步……
接著再說九叔,他以尋找陳大陳三為由讓油嘴媒婆外出去向吳探長報案之后,他為了分散陳之道的注意力,也為了拖延時間,特意掏出桂東有名的“紅楓”牌巴絲煙(卷煙)請陳之道抽,并有一句沒一句地陪其拉閑篇。
然而,煙還沒抽完一支,閑話沒聊到兩句,陳之道突然冷笑著問:“九叔,在小陳莊你是我最敬重的長輩,想不到你也會出賣我!”
“賢侄,我雖然比你輩分高些,也癡長幾歲,但對你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也為你陳家兄妹出過不少力的,”九叔驚愕地問,“你何出此言?”
“那你老實告訴我,”陳之道問,“你派油嘴媒婆出去,真是去找陳大陳三來幫我殺人的?”
“那當然,”九叔答,“要不這么大冷的天,我叫她出去喝西北風?”
“叫她出去喝西北風倒不會,”陳之道這條“陰頭蛇”突然目露兇光將臉一沉,“你說,是不是派她去叫吳雨克帶人來抓我的?”
“不是不是不是,”九叔被“陰頭蛇”道破心事,嚇得全身一顫,急忙解釋道,“我昨天確實見到了他倆,也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算了,陳老九,你別再演戲了,”陳之道突然將手一拍,只見陳大陳三隨即就像幽靈一般閃現在了屋里,“還是讓他倆來揭穿你的謊言吧!”
“大哥,你估計得一點兒也沒錯,”陳大陳三對陳之道媚笑著道,“我倆親眼所見,油嘴媒婆一出這兒就直奔劉雨生家,找吳雨克去了!”
那天,陳大陳三奉了陳之道之命,毀尸滅跡到鎮西竹柳林沙灘去挖墳開棺,處置李代桃僵被陳氏兄妹殺死的針線貨郎何老四。他倆并未按陳之道的交代將何老四的尸首投入郎蠻河中,而是為留后路就近找了個土坑易地重埋,這才湊巧讓黎慧蘭看見當著吳探長、裴應清的面指證陳之道、陳之奎,惹下陳之奎喪命、陳莉萍、陳之道投河的大禍。惹禍的陳大陳三為防陳之道報復,成天東躲西藏的但最后還是讓陳之道給找到。抓到這兩個叛徒陳之道恨得要死,當即掏出尖刀就要將其處決,嚇得陳大陳三跪地叩頭求饒,最后還是因為答應幫助陳之道刺殺哈巴東夫婦、劉雨生父女方才保住小命。現在他倆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自然要昧著良心指證九叔和油嘴媒婆了!
“陳老九,”陳大陳三的話音剛落,陳之道就怒視著九叔喝問道,“這下你還有什么話說?”
“九叔,你休怪我們兄弟出賣你,”陳大陳三也過來獰笑著對九叔說道,“大哥對我們兄弟器重又信任,我們決不允許有人將他算計和傷害!”
“呸,你們這兩條沒生腦水、喪心病狂的癩皮狗!”九叔沖陳大陳三猛啐一口,狠狠地罵道。他見自己的計劃已經泄密,行蹤已經被陳之道看破,索性豁了出去,狠下心來恨恨地罵道:“陳之道,你這條兇狠殘忍毫無人性的惡狼!可恨我當初為了一些虛名小利,竟然違心喪志地被你利用,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缺德事!你弟妹皆死窮途末路了還來威逼我們殺人,我為了與你決裂悔過自新將你這惡狼送進大牢,這才派媒婆去叫吳探長來抓你的!”
“說得好,說得爽快!”陳之道陰惻惻地笑道,“既然你要送我進大牢,那我就先送你下地獄,也給你一個爽快的!”說到這兒陳之道獰笑一聲,突然從懷里拔出一把鋒利的尖刀,呼的一下當胸刺進了九叔的心窩里。
“陳之道,連我這村長族長你也敢殺,必遭天譴,惡報在即!”九叔左手悟住血淋淋的胸口,右手指住陳之道恨恨地罵道。“還有陳大陳三你們這兩個族中敗類,為虎作倀,喪心病狂,將來必定會不得好死,沒好下場!”說著他撲通一聲仰面倒地,雙拳緊握,瞪眼望天。
陳大陳三絕對想不到陳之道竟然敢將九叔這個多次為他效力的族長村長也殺,一時間竟驚震得呆立當場給愣住了。特別是九叔最后“為虎作倀沒好下場”的那句話,給他們靈魂的震撼力更大。
“陳大陳三,”陳之道紅著眼睛瞪著他倆問,“老九一死,你倆還像兩頭呆豬般地站在那兒干什么?”
“大,大哥,”陳大陳三吃驚地問,“我,我們還要到哪兒去?”
“殺黎慧蘭和哈巴東,”陳之道揮舞著手里還在滴血的尖刀兇狂地說,“我要砍他倆的頭挖他倆的心剔他倆的肉,讓人知道背叛我陳之道的滋味!”說著再次狠狠地瞪了陳大陳三一眼,直瞪得他倆心驚膽戰,渾身顫抖。
“走!”陳之道恨恨地踢了兩腳地上血泊中的九叔,搶先走出九叔這間充滿濃烈血腥氣的小屋。陳大陳三兩人只得抹著頭上的冷汗,膽戰心驚地跨過握拳瞪眼的九叔,隨他而去。
然而陳之道才剛走出九叔家不遠,迎面就和一個人碰了個滿懷。“你是誰?”此時已如驚弓之鳥的陳之道,立即舉著手里還在滴血的尖刀問,“再不說我就一刀宰了你!”
“大哥,我是你小妹呀,”來人答,“我是特意到九叔這兒來找你的!”
原來她就是投河未死的陳莉萍,取來手榴彈準備去炸劉家父女的陳莉萍!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