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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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昊來自湖南,他擁有魁梧壯碩的身材,捏著拳頭像砂缽似的。大家都喜歡肥昊,他是我們的吉祥物,偶爾兼任威懾性的打手。他為人憨厚,經常獨自傻笑,有一天他在課堂上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剛走上工作崗位的班主任被他笑得發毛,問道:“你在笑什么?”
肥昊規規矩矩地回答道:“不小心撓到自己的癢癢了。”
他與我的交情特別鐵,曾有一段時間每天整天跟隨著,無論我走到哪里,他都形影不離。他喜歡走在我的左后側,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不明真相者誤以為我多么了不起,到了攜保鏢出行的地步。
起先我以為這是我人格魅力的體現,后來才明白,這家伙有嚴重的主見缺失癥,譬如午餐在哪里吃,下午去打臺球還是打籃球,都要別人替他參考甚至決定。
幸好他開始戀愛了,我才擺脫這個彪形大漢,重拾一個人的自由。悲劇的是,他的戀愛對象是中文系的一個女孩,同樣毫無主見,我幾乎不忍心想象他們倆在餐廳點菜的情景。
另外兩位,甫仁和康子,我不想過多地描述他們,因為“賤人”一詞足以概括。
甫仁家境殷實,他的老爸擁有一個傳奇的人生,據說他是新中國第一批在后背紋翻江龍圖案的人。他爸是時代的弄潮兒,回回沖在最前端,差一點就要一個人跨時代。且不說之前黑白兩道輪流轉,新的十年里他爸開拓進取再接再厲,又準備在政界大展拳腳。
“你爹這野心也太大了吧?”康子忍不住潑冷水道。
“紅,紅與黑,不都,都一樣嘛……”甫仁這樣回答道,他的目光向我這邊瞥過來,會心般地一笑———有些事情興許只有我和他知曉其中情況。在中國,就像賭場能夠存在必然得到有關部門的庇護,甫仁跟在他老爸后面,所見所識應當不遜于我。
我家老頭子說,說了,等在政界扎穩根基,咱,咱就金盆洗手,一清二白,以后還打算在F打買個函授文憑,當,當儒商!
沒錯,甫仁有些口吃,據說從小便是這樣,但女生們依然趨之若鶩,認為他是一個有趣的家伙。他的口吃并非某種缺陷,而是思維太快,以致超越組織語言的速度,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康子與甫仁不同,他家境平凡,入校時還挺規矩,與甫仁呆久了就近墨者黑了,變得又賤又蕩。不過,他有一點與甫仁完全不同———對待感情的態度,甫仁是一個情場浪子,而康子在這方面只有一副死腦筋。
一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個“吊死在一棵樹上”,這兩個價值觀迥異的家伙竟能湊在一起,實在匪夷所思。
不管怎樣,我都是這個寢室里唯一的光棍,我媽有時打電話過來詢問:“安澤義,你都大二了,有沒有談戀愛呢?”
為了表明我是一個好學生,多爭取幾張鈔票,我義正言辭地否認道:“當然沒有。”
出乎我的意料,她老人家說:“那你還不快抓緊?”
“這有什么好抓緊的,現在又不可能結婚!毛主席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我那極品的老媽不甘示弱,對著話筒吼道:“你現在談著練練手也好啊!隔壁單元一男孩都二十五了才第一次戀愛,失戀了就尋死覓活的!”
就這樣,我華麗地敗了。
S大秋季運動會那天,我踩著單車穿越兩個區的地圖,出現在他們的操場看臺上,因為S大是簡潔所在的學校。整個操場人山人海,我戴著低沿的棒球帽,努力尋覓她的蹤跡,直到傍晚時分才看見坐在角落里的簡潔。
她百無聊賴地望著那些歡呼的人群,似乎心情不佳,偶爾有人向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強顏歡笑地敷衍一下。我悄悄地繞過去,坐在她后側不遠處,安靜地望著她的背影。
她托著下巴,我也托著下巴;她輕聲嘆息,我也跟著嘆息;她與高中時一樣衣著樸素,不染塵彩,還扎著那種別人怎么學也學不來的漂亮馬尾辮。我特想上前輕輕 地拍一下她削瘦的肩膀,期待她回頭瞬間時的表情,是驚詫,驚喜,或是愕然?或者是一句特文藝范兒的“原來你也在這里”?
最終我沒有去打擾她,因為熱愛她的清傲姿態,熱愛她的自由隨性,不希望她在我面前因感恩而顯得卑微。
我愛你。
簡潔坐了半個小時就離開操場,我原本打算跟隨著,甚至期待說服自己,鼓起勇氣與她說話。然而,甫仁忽然打電話過來,說:“小澤哥,在哪兒呢?有人來寢室找你。”
“幾個?”
“就一個啊……”
“我靠!一個也敢來?”我不禁怒了,“讓肥昊擺平他,肥昊都擺不平的話我就不回去了,在外面躲一夜!”
“這次不是來打架!”甫仁連忙解釋道,“他說他是你的朋友,叫宗琦佑。”
“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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