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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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鴻遠急得想罵娘,后來忍住了,只在心里恨恨罵了一句,說:“誰領的頭,總有個領頭的吧!”
劉振先盡量不讓自己太顯慌張,擦把汗說:“一個是工會主席蘇連泉,另一個叫王春壽,據說是個老混混,咋呼得很兇。”
“把他們叫來!”
人們面面相覷,沒人敢應聲,也沒誰去叫。夏鴻遠怒了,沖副市長劉振先吼:“去呀,平時的威風哪去了?”
劉振先耷拉著頭,一肚子窩囊火。這次他算是領教了,都說河陽這官不好當,他還不信,今兒這世面,他算經得有價值。
正僵著,夏鴻遠的手機響了,一接電話,臉色立馬暗下來,語氣發著抖顫說:“是……是……省長您放心,我保證十分鐘讓人撤下來……嗯……哎,好,好,我會注意方式方法。”
電話接完,夏鴻遠的臉色就復雜起來,先是苦,染著重重的愁,接著變綠、變灰、變青、變黑,最后成了鍋底色,兩眼逼視著副市長劉振先,在醞釀一種從未醞釀過的情緒。
劉振先也是一肚子不痛快,臉上凍了一層霜,脖頸里汗失了控地往下淌。他想表態,想跟夏鴻遠來上一段豪言壯語,可是,可是工人們太狠了。“不成啊市長,我跟他們把嘴都磨破了,沒一個聽,他們說要讓市長您親自過去。”
夏鴻遠覺得讓人抽了一個嘴巴,臉上火辣辣的燒。
沒時間再想別的辦法,更不敢拖,他只好親自過去。往鐵路上爬時,一腳沒踩穩,身子重重倒地,膝蓋磕在一塊尖利的碎石上,破了,一股血滲出來,疼痛難忍。秘書幾步撲過來,往起扶他,夏鴻遠一把甩開秘書。
“走開!”他沖秘書吼一聲,目光怒瞪在劉振先臉上。劉振先趕忙往前兩步,前面帶路了。
工人堆里,邸玉蘭舞著紅綢子,跳得好歡快。聽見動靜,往這邊一瞅,看見了夏鴻遠,扭著屁股就喊:“歡迎歡迎,歡迎臥軌。”
夏鴻遠肺都要氣炸了,管不了工人,她還添亂。
“給我轟下去!”
公安處長一揮手,兩個干警立馬撲上去,扭住邸玉蘭胳膊。邸玉蘭掙扎著,又喊:“下崗下崗,統統失業。”
“成何體統,你們工作怎么干的?!”夏鴻遠不知是罵誰,他的罵聲很響亮。
幾分鐘后,市長夏鴻遠跟蘇連泉和王春壽的談判開始了。
夏鴻遠換了臉色,其他人也換了臉色,這個時候,臉色有可能決定事態的發展。
“除了剛剛提過的,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來。”市長夏鴻遠一改剛才訓斥人的語氣,非常和藹地沖工人代表說。
工會主席蘇連泉是個有心人,他很懷疑夏鴻遠的動機,猶豫了幾下,沒張口。鐵軌上蹲的王春壽有點耐不住,心想把市長都整來了,還磨蹭個球。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見蘇連泉板個臉不出聲,王春壽沒好氣地沖夏鴻遠說:“說出來,你可得答應。”
夏鴻遠笑笑,斜睨一眼王春壽,恨不得踹他兩腳,嘴上卻說:“只要你能讓工人們回去,我啥都答應你。”
“真的?”王春壽猛地直起身子,一眼的綠光噴在夏鴻遠臉上。
蘇連泉忙伸手拽他,生怕他上當。
王春壽結結巴巴又止住。
時間一秒秒過去,副省長限定的時間馬上就到。夏鴻遠強抑住心頭怒火,開始用央求的口氣說:“你們今天提的所有要求我都答應,作為一市之長,我夏鴻遠從不說假話。”然后慢條斯理望住王春壽,“說吧,都說出來。”
王春壽終是厚下臉皮說:“你得把我的兒子安排掉。”
“行,沒問題。”夏鴻遠想也沒想就答應。
蘇連泉結巴著,這下他矛盾了,很矛盾,巨大的心理驅使下,還是張了口:“你得把我兒子放出來。”
“你兒子?好,好,我保證。”其實夏鴻遠壓根沒思想他們說的話,他一邊焦躁地看表,一邊痛快地應著。
“現在馬上讓工人挪開!”夏鴻遠命令道。
蘇連泉沒有動,他仍然不放心,想了一會說:“你得給我寫個條子!”
夏鴻遠氣得眼里要出血,十分鐘早就過去了,這兩個人還沒完沒了。他焦急地掃了一眼黑壓壓的鐵路,恨恨說:“拿筆來!”
“說,寫啥?”
“我兒子叫蘇朋,酒廠的,你得讓酒廠放人。”
王春壽湊夏鴻遠跟前,嚷嚷著也要條子,被秘書一把拉了過去。
談判結束了。蘇連泉和王春壽滿意地吆喝著工人們離開。工人們一聽五年的工資有了著落,慢悠悠站起來,朝鐵路下邊的人群走去。
半個小時后,那列火車吼叫著開過去。
天空突然吹過一絲涼風,夏鴻遠拭拭額上的汗,鉆車里給副省長匯報去了。
這一天,蘭新線中斷四小時零五十二分。
所有的人都沒注意,老城里人黃風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鐵路北邊一片小樹林里,他目睹了事件的整個過程。工人們起身離開鐵路的一剎,黃風覺得自己讓人喂了一只蒼蠅。
黃風恨恨“呔”了一聲,孤零零朝河陽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