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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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蹲在楊颯臥室的地板上,抬著頭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
這可怎么辦?她已經將近三天不吃不喝了,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這么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和楚公子一起去了楚家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還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擊似的,難道……
方木的臉色一下變了(他臉上長有黑毛,所以看不太出來),莫非……莫非是楚公子霸王硬上弓……不,不會,雖然楚公子很狂妄,但畢竟世家出生,應該不會干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木。”一直沒有開口的楊颯終于說話了,也許是沒有吃飯身體虛弱的緣故,她的聲音非常微弱,“你過來。”
方木心中一喜,連忙跑過去,趴在床邊,楊颯從床上伸下一只手來,輕緩地撫摩它的頭,它打了個冷戰,雖然隔著毛發,它還是能夠感覺到透骨的涼。
“方木,你說,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是騙子?”
“啊?”方木一愣,心想我又不是人,我怎么會知道。
“以前奶奶跟我說,男人都是負心薄幸的動物,我一直沒什么概念。”楊颯的語氣說不出的凄涼,“現在親身經歷了,才發現,原來男人不僅負心薄幸,還卑鄙無恥!”說到這里,她的語氣里又多了一分憤怒,方木能夠明顯感覺到她撫摩自己的力道在增強。
方木背后有些發涼,為什么王會說這些?難道……難道真的是……
可惡!可惡至極,就算他是龍神,也不應該這樣對待身為百獸之王的麒麟大人!
正當它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想要拍案而起的時候,樓下突然適時地響起了門鈴聲。
“你去看看,如果是姓楚的,就不必開門了。”楊颯收回手去,扯過被子將自己蓋住,她不想流淚,也流不出淚來,心里的痛,即使是流血,恐怕也無法摸平。
“如果是他,我就咬斷他的脖子!”方木惡狠狠地道,走出屋去,靈巧地一躍,從走廊跳到了客廳,咬著門把打開了門。
原本它下一個動作就是一撲而上,將楚云飛咬個七葷八素,甚至連向前撲的動作都已經準備好了,可是當它看到屋外的人時,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相貌清秀的男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白樺?方木目瞪口呆,他不是主人的古文老師白樺嗎?剛才……他有沒有看到是一只狼給自己開的門?如果讓他發現它是妖怪,那麻煩……可就大了……
白樺瞪著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面前這條巨大的狗(方木語:是狼!),眼神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東西,看得方木全身發毛,冷汗淋漓——為了出汗,它不得不把舌頭伸出來,以極為不雅的模樣面對主人的老師。
白樺移開雙眼,方木總算是松了口氣,就見這位老師直接往樓上走去,他連忙跟在后面,用戒備的目光緊緊盯著他,以妨他做出什么對主人不利的舉動。
白樺推開楊颯臥室的門,看到她躺在床上,便盡量壓低聲音道:“阿颯,你睡了嗎?”
原本頹廢的楊颯一下子坐了起來,看到白樺老師的時候也是目瞪口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老……老師……您怎么會?”
白樺深深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慈愛與激動,看得楊颯滿頭霧水:“老師……您……您到底有什么事?”
“阿颯,你……”白樺有些遲疑,似乎在思考應該用什么語言來訴說心里的激動與興奮,“聽說,你有顆鉆石……藍色的,叫‘傾城’?”
楊颯又是一驚,為什么老師突然問起這個?
看見楊颯一臉疑惑和茫然,白樺急道:“你的祖母……是不是叫鬼玥?綽號‘冬姬’?”
楊颯大驚,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白老師……你認識我祖母?”不可能啊,白樺老師不過三十多歲,祖母已經將近四十年沒出過巴瓦山寨了。
“果然……”白樺伸出手去,手微微顫抖,“你是……她的孫女……”
楊颯聽出有些不對,避開他想要撫摩自己臉龐的手,道:“你……你和我祖母……”
“你是我的孫女,阿颯。”白樺眼里涌動的,除了激動之外還有一絲悲哀。
“什么?”這次楊颯真的從床上掉下來了,不敢置信地望著這個過于年輕的老師,即使僅從年齡,他也不可能是她的祖父啊,“老師……你是開玩笑的吧?”
白樺臉色一窒,原本激動的心情徒地冷了下來,淡淡道:“你是想問,我為什么這么年輕嗎?”
楊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六十多歲卻長著三十多歲的容貌,除非他能長生不老。說到長生不老……
一想到這里,她差點背過氣去,老天啊,你不要告訴我,我的爺爺是個妖怪啊!
“我不是妖怪。”白樺似乎能夠看出她心中所想,神色更加黯淡,露出一絲苦笑,“不過恐怕現在也差不多了。”
楊颯稍稍松了口氣,還好,她不是雜交……
“阿颯。”白樺從旁邊的沙發椅子上拿過一張羊毛墊子,放在地上,跪坐上去,看見楊颯疑惑的神情,便道,“我們白家的人一直堅持著自古以來的傳統,跪坐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楊颯釋然,古玩店里的店主姐姐還一直穿著漢服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和堅持啊。不過……為什么從來沒聽奶奶提起過白家?
方木坐在門口,看著剛才那一幕,也是驚訝至極,不過它始終對面前這個人懷有戒心。人類,都是殘暴的動物,信不過的。
“其實……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很有可能是我的后代。”白樺臉上帶起淡然的笑,在課堂上,他總是能夠以這樣的笑容和魅力吸引學生。
“那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來和我相認?”楊颯反應遲鈍再加上心直口快,竟然將心中所想立刻就說了出來,語氣里竟然帶著一絲責怪。
“因為我算不出你的命相。”白樺嘆氣,“我們白家,從很早以前就是為人推演命理數術之族,曾經也算家大業大,只是泄露太多天機,人丁不旺,家財難保,一直到我這里已經算是窮酸了。”
“那……”楊颯一時間竟然沒有去深究為何會算不出自己的命相,反而好奇地問道,“您……出生于哪年?”
白樺笑:“1934年,算起來今年我應該有七十多歲了。”
“七十多歲……”楊颯驚訝地說,“那您是哪一年認識我祖母的?”
一提到她的祖母,白樺的神色又暗了下去:“應該是四十多年前吧,那個時候玥兒在三山五岳名號很響,是一代巾幗。我不過是個窮酸術士,流落在南洋,靠給別人算命為生。但是命中注定的東西,無論是相隔幾千里,被紅線系在一起的人都會相見。那年我算出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將會在香港出現,費盡了所有積蓄輾轉來到了香港,為了生存,我一直為人卜卦,在香港居然也小有了名氣。”說到這里,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絲光彩,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憶里,“記得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我為一名富商相命回來,卻發現一名年輕的美麗女子坐在屋里,門鎖并沒有壞,也不知是如何進來的。我問她是誰,為什么不請自來。她冷笑著說,你不是號稱‘神卦’嗎?就算算吧,我是什么人。于是那天我就為她起了一課,她的命相注定了幼時父母雙亡,將墮入不正之道,正應該是梁上君子的命格。并告訴她近日將有一劫。她卻不承認,說我是騙人錢財的無恥之徒,走的時候還不忘砸了我的招牌。只是沒過三天,她再次出現在我家里,不過這次是負傷而來,身中三槍,所幸并未擊中要害。我用祖傳的止血藥物救了她一命,以后……自然就……”
看他講得如癡如醉,楊颯卻有些昏昏欲睡,原來自己祖父母的相識竟然這樣的……又是英雄救美,沒什么意思。
白樺見她無甚興趣,心下嘆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那……您為什么要離開祖母?”這個時候楊颯慢慢回味以前祖母對她所說的那些話,大概已經知道發生什么了,“是不是你突然因為某種原因成為長生不老之身,才離開祖母的?”
白樺苦笑:“確實如此,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實在不想再提。我幼時便知自己將有一劫,只是不知道,竟然這一劫,是用這種方式應驗。只是……你叫我如何用這副身體去面對自己的妻子?當她已經垂垂老矣,我卻還是年輕力壯,她會不會將我當成怪物?我承認自己懦弱,連將這件事情告訴她的勇氣都沒有,那個時候,她還懷了我的孩子。”
那應該就是我的父親了吧?楊颯這樣想,卻無法怨恨面前這個長生不老的爺爺,如果換了她,她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命理問題,連忙道,“老……祖父,為何算不出我的命理?”
“聽我慢慢說。”白樺并不著急,道,“在課堂上見到你后,我覺得你應該是我的后裔,就回去替你占了一卦,然而占出的結果卻是大奇,卦相雜亂無章,似卦又非卦,即使盡我所學,也看不透這卦相中的天機,只能作罷。只因我白家有種預測危機的本能,才能在你去不歸森林之前察覺出你會有危險,從而提醒于你。”
“原來如此。”楊颯微微點頭,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那……爺爺,你今天來與我相認,難道是因為算出了我的命理?”
白樺笑:“說來也奇怪,昨天你的命相突然之間起了大變化,我竟然能夠算出你今生與前世的緣,確定你就是我的孫女,才來見你。”
“大變化?”楊颯驚道。
“是的。”白樺的神色嚴肅起來,“這樣的變化在我們白家的卜卦生涯中可謂聞所未聞,從未見人在一夜之間命理變化如此激烈,從雜亂無章,突然變得有序起來。”
“是什么造成這樣的變化?”楊颯連忙追問。
“這個……造成命理變化的原因有很多,你的命相本就奇特,我算不出原因,只是大致猜測了一下,也許是之前你的命相本就不屬于你自己,而是被別人操縱,如今又因為某種原因恢復了過來,才會有如此巨變。”
楊颯倒吸了口冷氣,心中又開始痛起來,之前自己被楚云飛用紅玉髓控制,自然這條命是不屬于自己的。只是……能夠控制別人的命相,楚云飛的可怕……恐怕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自做多情也就算了,還被人像小孩子一般的玩弄。楚云飛……你……
眼淚似乎又要不爭氣地流出來,她拼命忍住,沒想到淚水竟然從鼻孔里流了出來。白樺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拿紙擦鼻涕,露出一道悲哀的神色,道:“阿颯,昨天為你算了三生三世,你的來生始終算不出來,前世應該是顯貴。而今生……太多波折,在你五歲那一年,是人生最大的轉折,從此之后,你的命里似乎就與異類結下不解之緣,險象環生。至于情緣……”他微微嘆氣,不再多言。
楊颯覺得喉嚨里卡了根骨頭,吐不出也咽不下,眼淚又要出來,只能讓它繼續轉移到鼻子。
“阿颯,你要小心。”白樺突然皺起眉頭,“最近,你或許有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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