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申教授對琥珀的研究再也沒有興趣了。
……
“啊,申老師就是這樣一個科學狂人,他好像是每六年要發一次瘋,今年就是他該發瘋的一年……”
司平躺在床上,感嘆地想著。
床頭的臺燈,發出柔和而寧靜的光。身旁的于琳熟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把司平從激動的回憶中拉回到安寧的氣氛里。
門吱的一聲開了。
門口站著穿著睡衣的麗麗。她表情很古怪地看著司平,一動也不動。
“麗麗,你怎么啦?”司平被嚇了一跳。
麗麗停頓了幾秒鐘,用幽幽的口氣問:
“爸爸,是不是發現了一只恐龍?”
司平更吃驚了。自己的女兒怎么啦?是不是著了魔了?她的口氣和她的年齡太不相符了。
“……”司平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我想知道這只恐龍的事,爸爸。”
“這……現在已經三點鐘了,你不睡覺……”
“告訴我,爸爸。”
“這,好吧,”司平既擔心,又無可奈何地說,“到你的房間里去吧,別吵醒了媽媽。”
司平跟著麗麗到了她的房間。滿墻壁的恐龍圖片,好像把他們帶進了遙遠而又神秘莫測的中生代。司平不禁對女兒的這種奇怪的特殊愛好,感到了害怕。
這時候,麗麗那雙明亮、美麗的大眼睛,正看著司平,等待著聽到關于南極和新發現的恐龍的事。
“可是,麗麗,申教授說,那好像不是恐龍……”
“不是恐龍?”
“是這樣的……”司平耐著性子,開始給麗麗講申教授發現的這只奇特動物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司平就趕往科學總院。
在汽車上,司平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
昨天晚上,他幾乎沒有睡覺。他實在不理解,他的女兒才九歲,怎么會迷上恐龍這種可怕的爬行動物?只要一說起恐龍,她居然眼睛發亮,精神十足。癡迷到這種地步,真是太怪了。特別是對一個才讀二年級的女孩子來說,就更怪了。
司平有點后悔,在麗麗很小的時候,他曾從單位里拿來大本的恐龍圖冊,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她聽。他不善于講童話故事,但講起恐龍來,卻是有條有理,繪聲繪色。因為他就是研究這個的。可以說,伴隨著麗麗成長的,不是優美、抒情的童話,而是恐龍的故事。在自然科學里,與其他的知識相比,恐龍故事更富有幻想性,也更富有神秘感,大概是這個原因吧,司平一到講故事的時間,總是免不了要講恐龍的故事。雖然她的媽媽給麗麗講的都是童話故事,但是,麗麗好像更喜歡聽恐龍的故事。有一次麗麗這樣說:“我不要聽童話故事,它們都太輕了,好像風一吹就飄走了。我喜歡恐龍,它們都很重。”麗麗的這句話,曾讓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孩子,怎么會有這種奇特的感覺?而她的媽媽聽了卻感到很惱火,說麗麗一點也不像個溫文可愛的女孩子,倒像有點……怎么說呢……野蠻。因為,于琳從圖片上看恐龍,一只只都顯得那么粗魯、低級、愚笨、野蠻,比起嬌弱、美麗的白雪公主來,差遠了。
“是不該給麗麗講這么多的恐龍故事……”司平在心里想。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麗麗告訴他,她老是做同一個關于恐龍的夢。當時,司平真是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個夢可不太妙啊,里面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那氣氛,那情景,都容易使人產生一種孤寂、冷漠、悲觀的情緒。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講了太多恐龍故事的緣故。
不過,麗麗怎么會一直做同一個夢呢?它預示著什么?
難道,麗麗的夢和申教授發現的這個巨大的動物之間,有著一種奇特的關系?要不,就是麗麗的想象力過于豐富,甚至,有點不正常。
“忙過這一陣,我要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司平對自己說。
到了科學總院,他直奔院長室。
“陳院長!”
“哦,是小司啊。回來啦?快請坐。”
院長陳必真也是一個自由院士,今年六十四歲,身體很好,對工作很有激情。他是原子物理方面的專家,但他對申教授很敬重,總是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服裝不整潔了。領帶經常是歪的,扣子常扣錯位置,穿皮鞋時很少穿襪子。有人說,院長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老婆去世的緣故。
“怎么樣?有什么事嗎?”陳院長笑嘻嘻地說。
“嗯,是這樣……”
司平發現陳院長的襯衫領子,一邊折在里面,一邊翻在外面,看起來怪怪的。要不要告訴他呢?司平猶豫著。這個想法使他走神了。
“是這樣,昨天晚上申教授從南極打來了一個電話,說他在那里發現了一只奇怪的大動物……”
“哦?”陳院長很有興趣地坐下來聽。司平看著他的領子,心里直想笑。
司平終于斷斷續續地把發現動物和制造移動冰柜的事講完了,一邊講,一邊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院長的領子。
“啊,移動冰柜,”陳院長有點為難地說,“這可是一項大工程,需要不少的經費呢……這個……”
陳院長開始沉思起來,一邊不經意地摸著自己的脖子。
就在這當兒,陳院長摸到了自己的領子。他滿不在乎地一邊把翻在外面的那個領子翻回去,一邊繼續思考。
陳院長終于將領子整理好了,這讓司平松了一口氣。也就在這個時候,陳院長已經想出主意來了。
“造這樣一個大冰柜,沒有三個月的時間怎么能行?等到造好了,那動物早已經受到很大的侵蝕了。我看,就這樣吧……”陳院長停住了。
“怎么樣?”司平很急切地問。
“還是將我實驗室里的那個核反應爐改裝一下吧,尺寸也正好,改裝成冰柜大約只要三天的時間。”
“那您的實驗……?”
陳院長平靜地說:“就停一下吧。申教授的研究可停不起啊。”
司平看著陳院長,覺得他一下子高大起來。雖然他又發現了陳院長的襯衫扣子沒有扣對,但并沒有覺得好笑,反而覺得這樣的穿著出現在陳院長身上,很有特點。
陳院長朝他揮一揮手,說:“放心吧,三天之后,我一定把移動冰柜改裝好,運往南極。”
“謝謝!”
司平退了出去,他要把這個消息盡快告訴申教授。
司平回到了家里。
司平給南極的申教授打電話。聽筒中,清晰地傳來了申教授的聲音。
“喂,我是申其……什么?移動冰柜要三天后才能造好?”
“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而且陳院長還會親自將他的核反應爐設計改裝成移動冰柜呢!”
“什么時候能運來?”
“一改裝好了,就會馬上派特型運輸機運去。”
“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做我的助手。”
“我,這個……”
“你到底來不來?”
“那,研究計劃是什么?”
“這你不要多問。”
“可,我是你的助手啊!”
“那就更應該懂我的規矩!三天后見。”
啪,申教授將電話掛了。
司平心里憤憤不平道:“真是一個學霸,我又不是傭人……”
司平一抬頭,就看見麗麗正倚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
麗麗說:“爸爸,移動冰柜是用來裝恐龍的嗎?”
“是的。但它好像不是恐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它是恐龍,它告訴我,它叫風神翼龍。”
“什么?”司平大吃一驚,“風神翼龍?你從哪兒看到這個名字的?”
“我從沒有在書上看到過。是恐龍自己告訴我的。它說它叫風神翼龍。”
“這么說,你不知道什么是風神翼龍?”
麗麗睜大了眼睛,搖搖頭。
司平糊涂了,他在心里想:“怪了!風神翼龍是恐龍中不太知名的一類。它屬于翼手龍類,是翼龍中稍晚一些才出現的一種。它們都沒有牙齒,也沒有尾巴,身體比嘴口龍類翼龍更接近鳥類。更確切地說,是更接近現代的蝙蝠。”
“麗麗,告訴爸爸,你真的沒有從書上看到過風神翼龍的畫像嗎?”
麗麗抬起天真的臉說:“真的沒有,爸爸。什么叫風神翼龍?就是我在夢中見過的這個恐龍嗎?”
“是的,可是……”司平不知道該怎樣來解釋這件事。一個愛好恐龍的孩子,在夢里見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種恐龍,并能準確地說出它的名字。
“爸爸,”麗麗拉住爸爸的手,“我能和你一起去南極嗎?”
“不行!你要讀書,再說,南極是很冷的。”
“那我就多帶點衣服還不行嗎?”麗麗搖晃著爸爸的手臂。
“不行。爸爸是去工作,不是去度假!”
“可是,那只恐龍,它認識我,它能叫出我的名字……”
麗麗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司平看了,心里一陣難過。可是,他是絕對不可能帶麗麗到南極去的。
“別難過,麗麗,”司平蹲下身來,擦著麗麗的眼淚,“我會代你向它問好的。等把它帶回了科學總院,我再帶你去看它,好不好?”
麗麗抿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向爸爸點了點頭。
突然,司平跳了起來。
“啊呀,我忘了!我給你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都還沒有給你呢!”
他趕緊把那個大盒子捧出來,交到麗麗的手里:“打開看看。”
盒子里是一只玩具恐龍,它是模仿三角龍做的,頭上長著三只大角,兩只長,一只短,還長著像老鷹一樣的尖嘴。它身上的皮又硬又厚,頸部還有一塊大骨甲,樣子既威武,又兇悍。
給它裝上電池,三角龍就開始在地上慢慢地走起來,走幾步,就轉幾下它那沉重的頭,東看看,西看看,還抬起脖子叫兩聲。它的叫聲有點像牛。
麗麗一下子就喜歡上它了。
她歡呼著:“我知道,它是白堊紀的三角龍!”
爸爸笑著點了點頭:“別看它的樣子兇,卻是食草恐龍。”
“哞——”
三角龍梗著脖子,仰天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