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窮教師,為何要背負一個民族的罪。時代的宿命是時代的罪過,我只是個窮教師。我愛你,卻必須放棄你。”我也愛你。你是從飄雪的北方,渡洋過海的老師。我是南方艷陽下,成長的學生。我們是這么的不同,卻如此的相愛。所以,我逃家,提著行李箱,戴著白色的針織帽,到碼頭來找你。我希望一句,留下來,或者,跟你走。但是,你說,你愛我,卻必須放棄我。
“我心里已經做好盤算,一旦讓我著陸,我將一輩子不愿再看見大海。海風啊,為何總是帶來哭聲呢?
“愛人哭、嫁人哭、生孩子哭,想著你未來可能的幸福,我總是哭。只是我的淚水,總是在涌出前就被海風吹干。涌不出淚水的哭泣,讓我更蒼老了。”
日本男人在甲板上的時光,就像他一生的命運。國家的失敗,愛情的失去,都像鹽分一樣,夾雜在陣陣的海風之中。他心目中的那個臺灣島,那個臺灣島上美麗的友子,凝固了他一生的青春。但是,他仍然選擇了逃離和放棄。
“我愛你,卻必須放棄你。”他對自己這么說。
“友子,多希望這時有暴風,把我淹沒在這中國臺灣與日本之間的海域,這樣,我就不必為了我的懦弱負責。”為什么連生命都可以放棄,卻還要放棄自己的愛情?難道一個時代的宿命,真的只是這個時代的罪過?
你這個窮教師,只剩下情書可以寄托?我只好留在這里等待,或者在等待里,重新開始。你走的那一天,頭縮在船舷背后。其實你完全可以站起來,叫我的名字。“友子!”我就能聽見了。我就會跟你走。我就會去找你。但是你選了另一條路,你選擇了鬧騰騰、臭烘烘的甲板。所以,我也只好選擇另一條路。我沒料到,六十多年后,你的7封情書還會來。我打開它們的時候,你已經死去,我已經老去。我聽見六十多年前,自己在碼頭上落淚的聲音。其實,我哭了。但是,今天,你在黃泉,怕再也聽不到我落淚了。
愛情,和六十多年前一樣,來到阿嘉和友子之間。他們仍然相隔著茫茫的太平洋,他們仍然一個失敗絕望,一個孤單迷茫。只是,他們選擇了一個喝醉酒的晚上。只是,他們選擇了一場動聽的音樂會。只是,阿嘉選擇了在沙灘上擁抱友子,留下來,或者,跟你走。
所以,你知道嗎?《海角7號》講的,不只是一個或者兩個或者好幾個愛情故事。《海角7號》講的,是一個有關選擇的故事。
選擇,要跟阿嘉一樣,選擇一個熱切的近在咫尺的愛情,而不是遠在將來的祝福或者滄桑;選擇,要跟阿嘉一樣,選擇讓自己變得勇敢起來,面對好的、壞的、成功的、失敗的。
演唱會上,阿嘉唱起了舒伯特那首《男孩與野玫瑰》。
“男孩終于來找她,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刺他也不管,玫瑰叫他也不理,只好由他摘取。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阿嘉摘取了歌唱與愛情,因為他選擇了勇敢。日本男人摘取了刺痛和另一個友子六十多年的傷心,因為他選擇了懦弱。
所以,你知道嗎?《海角7號》講的,不只是一個勇敢或者選擇的故事。《海角7號》講的,是一個男孩和野玫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