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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克談次，復(fù)執(zhí)余手曰：“二客久待矣！吾兩人在此為愚騃之狀，殊屬可笑！”余曰：“愿馬克先行，許余留此默坐；蓋余惡見馬克狂飲，心輒戰(zhàn)栗，不可自止，不如不往。”馬克曰：“亞猛不在，吾益落寞。”余曰：“愿留，更進(jìn)一語，此語馬克必且熟聞而為常談矣；然余不解何以一見馬克，即深抵腦際；雖他愛好，不能入吾腦中。推馬克而遠(yuǎn)之，余與馬克已隔二年，今夕晤面，較諸當(dāng)日初見，愛根更博而大。假馬克惡我，我且發(fā)狂；即不惡我，亦不許我用其愛，我仍發(fā)狂。”馬克曰：“愚哉！度君家業(yè)必不豐，君亦知馬克月計須七千佛郎乎？君果見愛，請時常過我為膩友；愛念本不禁君，唯愿專為朋友之愛耳。且君方在妙年，性真而心熱，墮落狹邪，必?zé)o終局，宜自覓佳耦為匹，君既視馬克為好女子，亦思馬克之言有欺君者乎？若為一馬克之身，顛倒謬亂，深所不忍。當(dāng)知馬克一身，固未值亞猛若此顛倒謬亂也！”言至此，配唐色呼曰：“二人何長談耶！”配唐色首蓬蓬然衣袂不掩，余哂之，馬克曰：“君且退，我二人言終即至。”配唐色旋去。馬克曰：“亞猛意決乎？我二人從今為朋友矣。”余曰：“茍遇時，吾即去。”馬克又曰：“堅識之，勿更約。”余曰：“如約。”馬克曰：“既如是，何不早告我以此語？”余曰：“始接時，君戇我，我惡敢以戇進(jìn)！”馬克曰：“君晤我時，已憂我矣；言之何害！雖然，君是夜歸，必不安于床席，是知愛人不易，徒增惱也！”余曰：“君亦知是夜余遲君于英吉利茶肆外，君憑欄理茶花，旋以車載歸恩談，五人同行，君一人自入；此時我之心，轉(zhuǎn)悅君之獨(dú)歸，君知之乎？”馬克笑。余曰：“君何獨(dú)歸，豈有故乎？”馬克曰：“言之勿嗔。”余曰：“吾何心而敢怒君！”馬克曰：“余之獨(dú)歸，先期有人掃榻以伺我耳。”余此時勃然而怒，即與馬克執(zhí)手告別。馬克曰：“我固知君不能忍也！”余曰：“吾之情根，茍有可以鏟除者，吾亦何怒！雖然，君時時有候君之人，則我此時，例不應(yīng)留。”馬克曰：“君寓中亦有人候君乎？”余曰：“無之，我例當(dāng)去。”馬克曰：“聽君。”余曰：“君趣我耶？”馬克曰：“然。”余曰：“君何因窘我至此？”馬克曰：“吾未嘗也。”余曰：“君意中有候君之人，我何可留！”馬克曰：“吾先時聞君言我獨(dú)行入室，而君甚悅，不解何心，故笑耳。我身非閨秀，而君今日方邂逅我，我何能于未識君前，為君守貞；且我南迎北送，匪君一人，若人人于初見時，悉如君憨狀，我將何堪。吾閱人多，誠未有如君之癡者！”余曰：“他人愛君，恐不如我之篤；癡亦不復(fù)自覺。”馬克曰：“確乎？”余曰：“吾愛逾于所言。”馬克曰：“君昵我逾量，吾實(shí)不知所報。”余曰：“求馬克以余情及我足矣！”馬克曰：“何以處公爵？”余愕問何人。馬克曰：“即尋常保護(hù)我之公爵也。”余曰：“彼惡知之？”馬克曰：“知之奈何！”余曰：“公當(dāng)恕我！”馬克曰：“難必。”余曰：“君獨(dú)無他人？他人公爵弗怒，獨(dú)怒我，何也！”馬克曰：“此人謂誰？”余曰：“方入席時，君令侍者下鑰辭客，非歟？”馬克曰：“禮法中之友，何得不交！”余曰：“深夜女子之室，而禮法者至乎！”馬克曰：“我為君故而謝客，而君轉(zhuǎn)以責(zé)我；其理耶！”余不禁至馬克旁密語曰：“我之心為君死矣！”馬克曰：“君異日見我，勿問他事，則我可以長侍君矣。”余曰：“如約。”馬克曰：“我絕患糾纏，恒人契一女子，輒周遭省問，久之寖筦其事，束縛不可自逞；故我立意，須有信我聽我親我者，方以身許之。”余曰：“三者吾均能之。”馬克曰：“請觀后效。”余曰：“何時為后？”馬克曰：“即自此以后耳。兩國論和成約，亦須時日，匆匆何能立定。”言已，以紅茶花一朵，著余衣袂之上。余曰：“再見何時？”馬克曰：“花殘時見。”余曰：“此花殘自何時？”馬克曰：“明夜十一點(diǎn)至十二點(diǎn)兩刻耳。為時甚邇，君其慰矣，雖然，君不能以吾言語客也！”余唯唯。馬克遂與余同出。行次，馬克語余曰：“君知我許君之速乎？以我余息，不久旋化異物，故謀此甚促耳！”余曰：“馬克勿為不祥語。”馬克笑曰：“吾命至短，恐君款愛之期，尤不及吾命之短也。”旋至餐房，馬克呼侍者。配唐色曰：“侍者在君室鼾睡矣。”馬克曰：“磨拆殺矣，夜已漸深，請諸君歸。”余乃與嘉實(shí)膛出，配唐色留宿。嘉實(shí)膛疑甚，曰：“馬克有許君以可得信者耶？”余曰：“無。”嘉實(shí)膛曰：“然則不如配唐色耳。”余曰：“配唐色如何？”曰：“雖老，風(fēng)度猶勝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