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 第二十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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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懷疑自己得了幻聽癥,總是聽到門鈴響,大概有四五次了。明天,明天李斯特牧師就要回來了。必須趕在李斯特回來之前,把教堂里的一切都恢復原狀。第三個客人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計劃是那么完善,不可能出錯的。
這么多年了,自己的功夫總算是沒有白費。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了二十年前蘇家那樁神秘失蹤案的全部來龍去脈。那是一個陰謀,一個精心算計好的陰謀。背后的主謀就是現在的總經理何逸之,而蘇青,只不過是何逸之手中的一枚棋子。一個老奸巨滑的男人,和一個被莫須有的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女孩兒,共同制造了一樁迷案。何逸之的高明在于他對所有當事者的性格弱點了如指掌,無論是蘇青,雪茶,還是蘇遠。從某種意義上說,不是何逸之的計劃有多么完美,而是蘇青,雪茶,還有蘇遠,各自以性格上的弱點支撐了他漏洞百出的計劃。也可以說,是老天爺在冥冥之中在幫助何逸之。試想,如果當時雪茶不是選擇默默離開,而是采取另外的方式,比如找蘇遠責問,那么,事情的發展絕對不是現在的局面。
雪茶在離開蘇家之后,回到廬山。廬山,是她和蘇遠相識相戀的地方。廬山,是她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當時,雪茶已經懷有四個月身孕。她拿了蘇家的六萬元錢也是為了孩子,那是她向蘇家索要的扶養費。到廬山后,雪茶生下一個女孩兒,取名雪蕓,隨母姓。這個女孩兒,就是Y茶場的蕓兒。蕓兒六歲那年,雪茶得了肝癌,死了。臨死前瘦得沒了人樣。她到死都對蘇遠恨之入骨。并讓蕓兒發誓不和蘇家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在那一年,蘇遠來了。蘇遠對雪茶的離家,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不是相信了何逸之的說詞,誰也不知道。只是從那以后,蘇遠變得沉默寡言。整整六年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他再一次來到廬山,尋找雪茶。蘇遠來到廬山的那天,剛好是雪茶死后的第七天。他找到雪家,任雪家人百般辱罵,他只求雪家能讓他帶走自己的女兒。而雪家人,根本就不讓他接近蕓兒,看都不讓看。從那以后,蘇遠每年的夏天都來廬山,只是為了能見到自己的女兒,蕓兒。漸漸的,公司竟然也懶得打理。諸多事務都交給了何逸之,后來,蘇青大學畢業,就進了蘇氏企業,先是在各部門任職,經過兩年時間的歷練之后,就開始代理行使董事長職權。蘇遠在蘇氏企業,不退而退了。每年的廬山之行反到是成了慣例。而且,每次都是5月初來,10月末走,幾乎一住就是小半年。
唐詩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自己對蘇家的秘密有這樣濃厚的興趣。是因為蘇青?!不,不!唐詩從心里否認。他討厭那個放蕩的女人,他討厭那個說謊的女人。她是個騙子,是個蕩婦!自己的苦難都是她一手造成!他不想再提那個女人。
何逸之是個小人,地地道道的小人。當然,他唐詩自己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所以,他才投靠了何逸之。如果說非要將他自己現何逸之區別開來,那就是,何逸之從作惡中得到了快樂,而他卻沒有,他得到的是愧疚和痛苦。也就是說,他唐詩,壞得還沒有何逸之徹底。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的區別有沒有意義。
這些天,唐詩一直在廬山,他隱身在耶穌升天教堂里,不動聲色地指揮著一場戰役。耶穌升天教堂的牧師李斯特在十多天前去了巴黎,去參加基督教的一個事工展。諾大的教堂交給一個園丁看守,而那個園丁,恰恰是麻桿兒的父親。麻桿兒是他早就收買的一根眼線,利用E別墅的監控室,收集所有與蘇遠有關的情況。他讓麻桿兒出面,給了老頭兒五萬塊錢,那老頭兒樂得屁顛兒屁顛兒地交出了所有的鑰匙。麻桿兒對他父親說,他的一位有錢的朋友想過一下做牧師的癮,在李斯特回來之前,一定把鑰匙還到他手里。并且再三說,絕對不會損害教堂里的一草一木。于是,耶穌升天教堂成了他唐詩的秘密指揮部。
所謂的Mary嬤嬤,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他唐詩的一個謊言,一個圈套。靈感來自于楚漢的那段錄音。蘇遠臨死前說的那段話:“幫我交給MeiRui(音)。拜托了!283……”那段話是麻桿兒,就是E別墅監控室的那個小伙子監聽到的。麻桿兒很機靈,蘇遠出事的當天晚上,就對最后接觸過蘇遠的楚漢進行了監聽。麻桿兒發給他,再由他發給了何逸之。說實話,他并沒有真正弄明白蘇遠所說的MeiRui是誰,283又是什么。他懶得去管那么多,他只需要把紅綾扇弄到手,交給何逸之。湊巧的是,教堂的門牌號居然是中三路283號!天意,真的是天意!唐詩不止一次地感慨,也許是老天爺在成全他。
蘇遠死后的第二天早晨,他戴上帶有變音器的仿真塑膠面具,把自己裝扮成修女的模樣,故意到E別墅門口去讓蕓兒“撞到”自己。蕓兒的行蹤,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之后,他立即驅車趕到南昌昌北機場,時間剛剛好,蘇丹剛下飛機。把車交給蘇丹后,他又駕馭另外一輛車,尾隨蘇丹回到廬山。
蘇遠電腦里的郵件,同樣是他唐詩的杰作。蘇遠的電腦,早就被他手下的麻桿兒做了手腳。那些密碼,只不過是為了做的更像,因為他清楚,那些密碼根本難不倒蘇青。還有,觀音巖的那次車禍,同樣是他一手策劃的。他成功地把蘇青、蘇丹和蕓兒,把三個蘇家的繼承人用不同的方法引入到“Mary嬤嬤”的圈套里,把與紅綾扇相關的三條線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三條線上系著三只風箏,他要一個一個地收,等到三只風箏都收攏的時候,嘿嘿……何逸之那條老狗,要的只是紅綾扇,而他唐詩要的,卻是蘇家欠自己的。
胖子,可惡的胖子。他唯一搞不清楚的是胖子,他不知道胖子是不是何逸之的另外一條線。他擔心那個胖子會壞了自己的事。不過,讓他自信的是,那胖子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蕓兒的詐死,胖子自以為做的高明,但在他唐詩看來,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他清楚地知道那日在仙人洞發生的一切。紅綾扇在楚漢手里,楚漢和蕓兒在一起。楚漢不可能不對蕓兒說起蘇遠的遺言,只要蕓兒聽了蘇遠那段話,就不可能不對楚漢說起Mary嬤嬤。那么,他需要做的,只是耐心,只是守株待兔。
不是唐詩沒有耐心,只是李斯特牧師一回來,耶穌升天教堂這個“舞臺”就沒了。而他所有的設計都是搭建在這個舞臺上的。既然第三位客人遲遲不到,那么,他也只好先把蘇丹“照顧”好。
唐詩打開了那扇隱秘的門,他要去看看蘇丹。
也許,蘇丹應該好好睡一覺了。
蕓兒高聲叫嚷著。
胖子全然不理會,只是把車開得很快。
蕓兒試圖打開車門,手伸了伸,又遲疑了。車速太快,想跳車無疑是自尋死路。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胖子的眼睛,他從后視鏡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蕓兒的舉動。“蕓兒姑娘很聰明,如果我是你,我就會乖乖地坐在車里,什么都別做。好好配合,我只要紅綾扇,不要人性命。但是,別逼我。如果把我逼急了,那就不好說了。”
“楚漢呢?你把楚漢怎么了?”蕓兒問。
“楚漢?!大概喂狼了吧!這座山是有狼的。這事怪不了我,是他自己找的。”胖子輕描淡寫地說。
“你……你這惡魔!是你殺了他!”蕓兒真想沖上去把那胖子掐死,但是,駕駛室與后座之間隔著一道隔離網,她根本就無可奈何。
“我殺了他?誰說的。你有證據嗎?”胖禮帽笑道。
蕓兒雙手抓住隔離網,拼命地搖晃。
“你老實點!要想活命你就聽我的。不然,有你好看!”胖子威脅道。
蕓兒不再叫嚷,她知道,那是徒勞無益的。她安靜下來。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再冷靜。只有冷靜,才能找到機會。
看到蕓兒不再叫喊。胖子以為自己的恐嚇起了作用。心想,到底是小姑娘,好對付。他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撥打手機。
“喂,喂……聽到我說話嗎?告訴你,紅綾扇已經被我拿到了!什么?不信?告訴你,紅綾扇就在我車上!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嗎?我就是讓你瞧一瞧,我胡某也不是吃素的!你不是一直看好何逸之那條老狗嗎?我就是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對你一片真心!告訴你,紅綾扇就在我的手里!你不是做夢都想要這把紅綾扇嗎?現在,我得到了,我得到了!不要對我說沒用的,我想要什么,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給你送去。喂,喂……喂!”顯然是對方先扣了電話,胖子嘟嘟囔囔地,似乎有不少委屈。
紅綾扇!對呀,紅綾扇!蕓兒靈機一動,打開紅綾扇,沖胖子說:“停車!我數一二三,你如果不停車,我就把它撕碎!”蕓兒雙手扯著扇上的紅綾,做出欲撕扯狀。
那胖子,哦,那胖子好像姓胡,我們不妨從現在起叫他“胡胖子”好了。胡胖子見狀大驚,急忙說:“別!別撕!蕓兒姑娘,咱們有事好商量。”
胡胖子的反應增加了蕓兒的信心。蕓兒用更加堅定的聲音說:“停車!你不停車我就撕!”
“蕓兒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我早就對你們說過,咱們可以商量。我想得到紅綾扇,我愿意對你們做出補償。任何條件都可以商量。干嘛非得傷了和氣不可?我還是那句話,條件你來開。怎么樣?”胡胖子十分害怕蕓兒撕掉紅綾扇,但又不甘心受一個小丫頭的擺布,他一邊和蕓兒虛與委蛇,一邊緊張地從后視鏡中觀察著蕓兒的舉動。同時,他也存在一個僥幸心理,他不相信蕓兒真的就撕毀紅綾扇。
蕓兒這時反到十分從容,她知道,胡胖子是不會眼看著自己撕毀紅綾扇的。她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反正我是不喜歡這把扇子的,這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想要,它早就是我的了。撕掉它,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可是,對你就不一樣了。因為你需要它,你想用它換取更多的東西。所以,我就不信你不著急。我開始數了,我數三聲,三聲之后如果你不停車,你看我敢不敢撕!一,二,……”
這次胡胖子真的著急了,嘴里喊著:“蕓兒姑娘,可別造次……”
蕓兒并沒有數第三個數,而是迅速地合上紅綾扇,搖下車窗玻璃,一抬手,“嗖“地一聲,一樣東西飛出了窗外……
紅綾扇!胡胖子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蕓兒會把紅綾扇丟出去。他腳下用力一踩,“吱”地一聲,汽車發出一聲尖叫,那是車輪與地面磨擦的聲音。汽車停住了。
由于胡胖子剎車太猛,蕓兒幾乎要撞到前面的鐵護欄上。
胡胖子坐在駕駛室里,通過后視鏡仔細察看,希望能看到那紅綾扇。但是,后視鏡里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剛好讓汽車擋住了?他遲疑了片刻,打開了車門,向汽車后方走去。
就在他走過時,蕓兒看準了時機,迅速地打開客座艙的車門,猛力一推,車門重重地打在胡胖子身上。胡胖子大叫一聲,“唉喲”,一個趔跌倒在路邊。緊接著,蕓兒快速跳下車,沒等胡胖子從地上爬起來,蕓兒早就跳進駕駛室。胡胖子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好,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叫嚷道:“停下,停下!”
蕓兒已經啟動了汽車。后視鏡里,那個胖子碩大的身軀一點點變小,漸漸地變成一個黑點,直到消失。
胡胖子眼睜睜開著蕓兒開車走了,卻依然徒勞地揮舞著胖胖的手臂。
紅綾扇!胡胖子想到紅綾扇。他回頭張望,地上哪里有什么紅綾扇?只有一個大號的發夾橫躺在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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