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節 求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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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看了上一集故事的朋友一定會對我的經歷抱有些許的同情吧，沒有辦法，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變成了鬼，又在極為不情愿的情況下無條件地接受了我們這片兒的鬼頭兒---老爺子的條件。正因為他給我講了那個關于蒲松齡和鬼的故事，我卷入了一場前途未卜的冒險之中，我要在諸多的講鬼故事的行家對手當中脫穎而出，完成無數篇靈異故事，因為最終我們當中只能有一個鬼獲得還陽的機會。順便說一下，我在這些鬼中的編號是9527，也就是說，我有至少9526個競爭對手。每一天，只要誰的故事沒有在老爺子那兒通過，那就連鬼都做不成了，他會直接被變成一尊泥人兒，直到被風化。
我不想變成泥人兒，所以一整天我都在構思昨天老爺子給我的故事主題：符咒。
說實話這個話題本身并不難寫，因為只要一涉及到降妖抓鬼的事件就會少不了一種角色，要么是一身仙風道骨的煉氣士，亦或者是掐訣念咒的降魔高僧，更甚至于騎著掃把天馬行空無所畏懼的巫婆神漢，反正這么說吧，這些角色在大家的腦海之中都是能寫符鎮妖的狠角色，這種故事的題材應該還算廣泛。
不過我要寫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我敢十分有把握地說，這個叫做《求符的人》的故事讀者朋友們肯定沒有聽過，因為這絕對是我的原創！
我對符這種奇妙的事物曾經研究頗深，在我看來，它本身就是書信的另一種存在方式。一般來說，一道符咒大體可以分為五步來書寫，其實畫符用的黃表紙和朱砂等物本身對于符咒的效用并無多大影響，一道符咒能否發揮效果的關鍵還是在于這五個組成部分。下面我簡要介紹一下。
一道符的最開始的部分叫做“符首”，類似的功能就相當于書信的地址，也可以理解為信封。在這一步驟，畫符者將表明此道符咒的接收單位，比如，接受者是某某國某某省某某縣的某某機關單位的某某科室的某某神仙領導。這個地址是一定要寫清楚，否則是請不來大羅金仙的。
第二步就是“符頸”，在這一段內容中要包含一些加有禮貌用語的稱謂，還要拉拉家常啊、敘敘舊啊，等等。比如說：“我說神仙阿六兒啊，上次多虧了你來邊家村幫我鎮住了那個邋遢鬼，不知道您最近府上是否一向可好啊，改日一定奉上厚禮，多添香火。今天又有事來麻煩您來了，希望您救人救到底，抓鬼抓到太陽西，幫忙除掉此鬼之后，鈔票大大地有啊！”反正就是這么個意思吧。
符咒的第三步相當重要了，那就是“符膽”。在這一部分中，就要像書信的正文一樣開始說正事了。要把此次抓鬼行動的計劃安排，以及事件的起因、經過、可能發生的結果等等詳細向被請的神仙匯報清楚（聽起來有點像寫記敘文）。尤其是關于鬧事的鬼的出身一定要說明白，比如它的修煉級別啊，師承啊，甚至家庭成分啊，都要說。因為您要請的神仙指不定就跟該鬼的老師是磕頭把兄弟呢，那豈不捉鬼不成，反受其害？
后面的兩步就簡單了，是“符腹”和“符尾”，類似于書信當中的“此致敬禮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大富大貴出門撿錢”之類的吉祥話。所以我說，一道符就像是一封書信。
但是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比如說現在讓您給一位居住在極地的愛斯基摩人寫封書信，估計您是寫不了。為什么呢？因為語言不通！所以能寫符請神的人那絕對是高手！至少可以說是一門特殊語言的精通者。所以要想學習符咒，首先要學單詞，語法，反正不比現在的學生整天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準備英語四級考試輕松多少。
想著關于符咒的各種奇聞趣事，我猛地想起了前不久在青龍寺經歷的一件事，便決定把這件事作為講給老爺子的故事的原型。好了，廢話說了三千萬，現在開始講故事。
自從我離開方小天的住處搬到話癆這里來，我就一直沒有忘記被那群惡鬼害慘的心平大師。不知道讀這個故事的朋友們是否還記得心平大師這個名字，是的，就是那個被鬼挖了雙眼的和尚。
有一天，我從話癆那里打聽到了心平大師的住處。我覺得大家應該不會對話癆的搜集信息的能力抱有任何懷疑的態度吧？是的，像話癆那樣整天都想危言聳聽嘩眾取寵的家伙，他的搜集信息的渠道的確令我自愧弗如。簡短說，我來到了心平大師的住處：青龍寺。
有的讀者也許會疑問了，現在我不是已經變成鬼了嗎，怎么還敢出入寺院這種眾神云集的地方呢？應該是躲還來不及呢吧？我想說的是：非也！我現在發現不管是人、鬼、神中的哪一類，其實都挺俗的，大家都有喜怒哀樂，神仙也不例外。就比如說把守青龍寺的這兩個守門大神吧，我一見到他們，還沒等我說要進山門呢，他們中的一個就湊到我面前了，十分熱情地握著我的手說：“大兄弟啊，您一定就是那個鬼話連篇的作家了！我看過你的照片啊！我們家倆孩子可喜歡你了！哎呀，整天不好好上學啊，都在那兒埋頭苦讀您的大作呢！您可太有才了，就我們家那兩個小子，我都管不了。可一看見你寫的書都跟著了魔似的。所以說呀，知識就是力量啊！”
我真不知道這位神仙哥哥是夸我還是在損我呀！
反正我最終是成功的進了青龍寺，來到了心平大師的禪房。
也別怪我沒有敲門，因為我覺得一個鬼在進入一間屋子的時候，最好不要敲門，以免嚇壞屋里的人。
我一進屋就看見心平大師正在盤膝打坐，他的身旁放著幾乎可以代表他身份的一盤豬蹄兒（原因見《通靈作家之二》）。他的眼皮松馳地垂下來，眼眶里是深深的凹陷。看到這種情景，我心何其傷痛。
正在這時候，心平大師開口說話了：“施主多日不見，一向可好？今天怎么這么有心情來我禪院？”
我頓時無比驚訝：心平大師不是已經沒有雙眼了嗎，又怎會知道我的不請自來呢？
“大師，是我來看您了。沒想到幾日不見，您已經被害成這般模樣。我沒有救大師脫苦海的本事，實在是慚愧！”說著，我不禁淚如雨下。
“施主不必自責，料那幾個業障想要取我二目怎會如此容易？我只是不想被他們糾纏，擾我清修，故此施以小術，瞞天過海！”說完張開雙目，只見一雙睿智有神的善目完好無損地看著我。
心平大師的眼睛沒事！我頓時真是喜極若狂，不知說什么好。
正在這時，一個小和尚來到屋門雙手合十道：“師傅，昨天的那人又來了。跪在山門前不走，說什么都要見你。”
“我不是說過了嗎，讓他不要再來了，他要求的符是會害死他自己的。”心平大師對那個進來的小和尚說。
“師傅，弟子已經跟他說過了，可他說要是您不見他，他就死在山門前，好讓外面的人都知道您是一個見死不救的壞和尚。”小和尚慢條斯理地說。
“那好吧，你讓他在會客房等我。”心平大師答應道。
小和尚剛出去，我便好奇地問道：“那是一個什么人啊？為何大師不愿施他一道符咒呢？”
心平大師一邊坐起一邊說道：“那可是一道要命的符咒！真是說來也蹊蹺啊！”
原來幾天前，寺里來了一個中年男子，跪求務必見心平大師一面。等到大師一見此人，頓時現出敬意。原來心平大師善相面，一觀此來人面目，便知他是一個大孝子。見他面露難色，便問道：“施主，是為老父求簽，還是為老母祈福啊？”
來人不禁一驚，忙答道：“大師果然是高僧！小人李長聞，自幼喪母，是老父親把我一手拉扯成人。家父身體一向不好，加上這么多年來辛苦勞作，身子骨更是每況愈下。我成人之后，工作上也算盡心盡力，我們爺倆相依為命，日子卻也過得安然！”
“施主為何至今未娶？”心平大師忽然問道。“大師何以知曉？”李長聞問道。“貧僧略通相術。”
“原來是這樣啊。我之所以至今未取是因為怕娶不到一個賢良的媳婦會慢待老父親。”李長聞的回答實在是讓心平大師肅然起敬：“施主真乃是至孝至善的君子，也難為你一片孝心啊！”
“大師過獎了！就在今年開春，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我四處求醫問藥，可效果實在是甚微。昨日老父忽然精神煥發，我以為必是藥到病除之勢。誰知老父卻對我說，‘昨夜做了一夢，一個白衣服的小鬼來與我說，十日之內接我走。’我一聽心中實在是害怕。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辦法。后來街坊里面有一個有見識的對我說，你去找青龍寺的心平大師吧，只有他能救你父親的命！我這就趕來了。一路之上我都想好對策了，只求大師賞我一道符，不管多少錢，哪管賣血我也要留住老父親的性命！他這么多年來照顧我成人，實在是不易。我還沒盡孝幾年，怎舍得他離我而去啊！況且老夫生性與世無爭，我怕他到了那邊會被欺負。求大師救命啊！”
說著話，李長聞放聲大哭，跪地不起。
心平大師連忙把他攙起來，說道：“施主有話好說，不必如此。不知你要求什么符咒呢？”
“我要求的是一道‘囚魂符’！這也是我從一個先生那里聽來的。據說把這種符咒按照陰陽五行之法，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之方位，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掛于墻上，可叫惡鬼有入無回。我就是想趁那勾魂惡鬼來我家中之時，將其困住，使我老父魂魄無法被帶走。那位教我這個辦法的先生說，只要堅持到天亮，我父親就可再延12年的陽壽。可是這位先生不會寫這種高深的符咒，所以特來請大師成全！”
心平大師沉思半晌說道：“不行，絕對不行。萬一那惡鬼被困之時加害于你，那貧僧豈不擔殺人之過？況且生老病死乃是常理，豈是人力所能阻攔？施主請回吧！”
說著將李長聞送出青龍寺。
聽完心平大師的話，我連忙勸道：“大師，不可見死不救啊！難得他一片孝心，求您把符賜給他吧！”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給他寫幾道符了。不然的話不但我的青龍寺會背上見死不救的罵名，恐怕還會失去一個鬼朋友啊！”他看著我微笑著說。
簡短地說，李長聞從心平大師那里領到了16道符咒。我心里頓生好奇，心想這孝子做到他這個份而上實在難得，便對心平大師說：“大師，我去跟李長聞去看看，萬一那惡鬼發起責難來我也好暗中幫忙。”心平大師道：“我寫的這幾道符十分厲害，恐怕你進去之后也難全身而退。這樣吧，把這個帶著！”說著從身旁去過一個豬蹄兒來遞到我手里，“這可救你，務必拿好，否則魂飛魄散！”
我心說大師您可真能糊弄我，敢情一個豬蹄兒經您的手一過就成了法器了？
不過我還是謹記教誨，跟著李長聞到了他的住處。
只見他的老父親躺在病榻之上，確實已經奄奄一息。李長聞正忙著按照方位貼符。三道副貼好我就感覺一陣頭暈，看來心平大師的符咒還真不是蓋的。我連忙攥緊豬蹄兒，鉆進了抽屜里面，心說先睡他一覺，半夜看戲！很快就去夢周公了。
我醒來的時候屋子里正在上演好萊塢大片：人鬼大戰五百回合現場加長版！我擠出抽屜縫定睛一看，可不得了了，只見一只紅毛厲鬼正咆哮著在屋子里面橫沖直撞，掀翻了桌椅。再看李長聞，他已經被到處亂飛的家具打的頭破血流。
我往床上看去，李長聞的老爹正艱難的喘著氣，實在是生死之間。屋里面風聲四起，鬼哭狼嚎。只見那只鬼折騰了半天，實在是沖不出這座符陣，猛然間祭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直奔李長聞的面們砍去。就在緊急關頭，刀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那鬼說道：“你讓我帶他走，我不傷你。其實我也佩服你的一片孝心，但是生死有命，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我數三個數，你自己看著辦，1！”
李長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那鬼的話，而是對父親哭喊道：“爸爸，您不要害怕！做兒子的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把你帶到那邊受罪的！您把我養育這么大，也沒吃過什么好的，穿過什么像樣的衣服，兒子心里有愧啊！哎！誰讓你兒子沒有本事，掙不到大錢呢！”
“2！你趕快放我們走！”厲鬼威脅到。
李長聞忽然大笑起來：“你這個笨鬼！你以為你能把我怎么樣？你殺了我？那我也變成鬼了！到那個時候我把你打的魂飛魄散，讓你鬼都做不成！你砍吧！”
我以為那鬼就要喊“3”了，就要飛過去救人，誰知道它竟然哭了起來：“李爺爺啊！我怕了您了！其實我們這些鬼都是嚇唬人的，您剛才也說了，其實人根本不必怕我們，大不了變成我們之后還可以收拾我們。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個倒霉的鬼吧！要是天亮還回不去交差那我真的就魂飛魄散啊！”折騰了一晚上，窗外已漸漸亮起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父親掙扎著說道：“長聞兒，好兒子，你把符摘了吧。我跟他走。你也別難為他了。其實我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快樂著的，因為我有你這么一個天底下都難找的好兒子。但是，我終究是要離開的，只希望你好好生活，早點娶個媳婦，過上安穩的日子！去，把符摘了去，我走了！”
李長聞愣愣的看著床上的父親，遲遲未動。兩行熱淚如泉涌一般。
“好兒子，你不聽話了嗎？”父親問道，他強忍著痛苦伸手撫摸著李長聞的頭笑著問。
“爸爸，您一路走好，我聽您的話！”李長聞哭了半晌說道。
那厲鬼竟然也感動的流下淚來，勸道：“你放心，到了那邊我會照顧好他的。我會告訴別的鬼，我帶回來的是一個孝子的父親。”
李長聞揭下了符咒，兩道鬼影閃過了門。我趁著這個機會也連忙扔下手中的豬蹄兒，緊跟著飛了出來。
我的這個故事基本上沒有被老爺子斃掉，因為他看完故事之后跟我說，他想去城郊看看他已經轉世的父母留給他的那兩座孤零零的墳。他想去悼念那孩提時候在父母身旁嬉戲的歲月。
在故事的結尾，我覺得需要寫幾句與故事本身無關的話，那就是：“親愛的讀者朋友們，當我們看到白發蒼蒼的父母的時候，我們應該知道感恩，因為是他們給了我們生命，讓我們經歷這令人難忘的人生！愿天下的父母們身體健康！”
（敬請關注《通靈作家之十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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