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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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上七點,高宮誠來到新宿車站大樓的某家咖啡館。
鄰桌兩個操關西口音的男子正大聲談論棒球,話題當然是阪神老虎隊。這支一直處于低迷狀態的球隊今年卻讓所有專家跌破眼鏡,優勝竟已唾手可得。這難能可貴的佳話似乎大大地鼓舞了關西人。在誠的公司,向來不敢聲張自己是阪神球迷的部長突然成立臨時球迷俱樂部,幾乎每天下班都去喝酒狂歡。這股熱潮短期內勢必不會消退,使身為巨人隊球迷的誠感到不勝其煩。
但關西口音倒是令人懷念。他的母校永明大學位于大阪,大學四年,他都獨自住在位于千里的公寓。他喝了兩口咖啡,等待的人出現了。穿著灰色西裝的身影瀟灑利落,十足一個職場精英。
“再過兩個星期就要告別單身,心境如何啊?”筱冢一成不懷好意地笑著,坐在對面的位子上。女服務生過來招呼,他點了意式咖啡。
“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叫出來。”誠說。
“沒關系,星期一比較閑。”筱冢蹺起修長的腿。
他倆念同一所大學,也雙雙參加社交舞社。筱冢是社長,誠是副社長。想學社交舞的大學生家境多半頗為富裕。筱冢出身豪門,伯父是大制藥公司的老板,老家在神戶。他現在來到東京,在該公司的業務部任職。
“你應該比我更忙吧?有很多事情要準備。”筱冢說。
“是啊,昨天家具和電器送到公寓。我準備今晚自己先過去住。”
“這么說,你的新居差不多就緒了。就只差新娘嘍。”
“她的東西下星期六就會搬進去。”
“啊,時候終于到了。”
“是啊。”誠移開視線,把咖啡杯端到嘴邊。筱冢的笑容顯得那么耀眼。
“你要找我談什么?昨天聽你在電話上說的好像很嚴重,我有點擔心。”
“嗯……”
昨晚誠回家之后打電話給筱冢。可能因為他說有事不方便在電話里談,筱冢才會擔心。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你該不會現在才說你舍不得單身生活吧?”說著,筱冢笑了。
他在開玩笑。但是,此刻的誠,卻連說幾句俏皮話來配合這個笑話的心情都沒有。就某種角度而言,這個笑話的確一語中的。
筱冢似乎從誠的表情看出端倪,他蹙起眉頭,把上半身湊過來:“哎,高宮……”
這時,女服務生送來了咖啡。筱冢身體稍稍抽離桌子,眼睛卻緊盯著誠不放。
女服務生一離開,筱冢也不碰咖啡杯,再度問道:“你在開玩笑,是吧?”
“老實說,我很迷惘。”誠雙手抱胸,迎向好友的眼神。
筱冢瞪大了眼睛,嘴巴半開,然后像提防什么般張望了一番,再度凝視著誠。“這個時候了,你還迷惘什么?”
“就是,”誠決定開誠布公,“我不知道該不該就這樣結婚。”
一聽這話,筱冢的表情定住了,雙眼在誠的臉上打量,接著緩緩點頭。“別擔心。我聽說過,大多數男人結婚前都想臨陣脫逃,因為突然感覺有家室的負擔和拘束就要成真了。別擔心,不是只有你這樣。”
看樣子,筱冢凈往好的方面想了。但誠不得不搖頭。“很遺憾,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
筱冢問了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誠卻無法直視他的眼睛。他感到不安,如果把現在的心情老實告訴筱冢,他會多么瞧不起自己?但是,除了筱冢,實在無人可以商量。他猛喝玻璃杯里的水。“其實,我有了其他喜歡的人。”
他決定豁出去了。
筱冢沒有立刻反應,表情也沒變。誠以為,也許他說得不夠明白,他準備再說一次,便吸一口氣。
就在這時,筱冢開口了:“哪里的女人?”他嚴肅地直視著誠。
“現在在我們公司。”
“現在?”
誠把三澤千都留的情況告訴一臉不解的筱冢。筱冢的公司也雇用了人才派遣公司的人,他一聽便知。
“這么說,你和她只有工作上的接觸,并未私下見面什么的,嗯?”筱冢問。
“以我現在的處境,不能和她約會。”
“那當然。可這樣你并不知道她對你的感覺了。”
“是。”
“既然這樣,”筱冢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最好把她忘了吧。在我看來,你只是一時意亂情迷。”
誠對好友的話報以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如果我是你,大概也會說同樣的話。”
“啊,抱歉。”筱冢好像發現了什么,連忙道歉,“如果只是這樣,不用我說你自然也明白。你就是因為無法控制感情,煩惱不已,才找我商量。”
“我自己知道,我腦袋里想的事有多荒唐。”
筱冢附和般點點頭,喝了一口有點變涼的咖啡。“什么時候開始的?”
“什么?”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意她?”
“哦。”誠稍微想了想,答道,“今年四月吧,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
“半年前?你怎么不早點采取行動?”筱冢的聲音里有些不耐。
“沒辦法,那時結婚場地已經預約好了,下聘的日子也定了。不,先別說那些,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那種感情。就像你剛才說的,我也以為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要自己趕快甩開那份莫名其妙的感情。”
“可直到今天都甩不掉,啊?”筱冢嘆了口氣,伸手抓了抓頭,學生時代曾略加整燙的頭發如今理得很短,“只剩兩個星期了,競冒出這種麻煩事。”
“抱歉,能夠商量這種事的人只有你了。”
“我無所謂,”嘴上這么說,但筱冢仍皺著眉頭,“可問題是你并不知道她的心意,你連她怎么看待你都不知道吧?”
“當然。”
“這樣……關鍵看你現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該不該抱著這樣的心情結婚,說得更直白一點,我并不想在這種狀態下舉行婚禮。”
“你的心情我明白,雖然我沒經驗。”筱冢又嘆了口氣,“那,唐澤呢?你對她又怎樣?不喜歡了?”
“不,不是。我對她的感情還是……”
“只不過不是百分之百了?”
被筱冢這么一說,誠無言以對。他把玻璃杯里剩下的水喝光。
“我不好說什么不負責任的話,但我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況結婚,對你們兩個都不太好。當然,我是說你和唐澤。”
“筱冢,如果是你,會怎么做?”
“要是我,一旦婚事定了下來,就盡可能不和別的女人打照面。”
聽此一說,誠笑了。不用說,他的笑容并非發自內心。
“就算這樣,萬一我在結婚前有了喜歡的人,”筱冢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抬眼向上,再度看著誠,“我會先把婚禮取消。”
“即使只剩兩周?”
“只剩一天也一樣。”
誠陷入沉默,好友的話很有分量。
為緩和氣氛,筱冢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事不關己,我才能說得這么毒。我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再說,這跟感情深淺也有關系,我并不知道你對那女孩的感情有多深。”
對于好友的話,誠重重點頭。“我會作為參考。”
“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同,無論你得出什么結論,我都沒有異議。”
“等結論出來,我會向你報告。”
“你想到再說吧。”筱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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