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 傷了心
-
昨天發生的一切，讓我麻木又心疼。相比李偉而言，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和自己的愛是這樣的渺小。單純的我，絲毫沒有想，更沒有懷疑，李偉的這次簽售，除了求愛之外，還是一次巨大的炒作和搶眼球的行為。我有理由相信李偉，不管他的眼睛、表情、話語，還是行動，都是那樣的真摯動人，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作假。
我正是害怕這種可怕的真。這種真，讓我眼睜睜地看著蕭雨走上主席臺，卻沒有一點力氣來阻止，甚至像一個英勇的男人一樣，把蕭雨抱走。我本來應該這樣做，可我沒有這樣做。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怯懦的男人。
我傻呆呆地站在蕭雨的宿舍樓下已經整整一天，沒有人理會我，也沒有行人理會我。但我可以肯定，蕭雨知道我在這里站著，玉琴也知道我在這里站著，文星元也知道，甚至，我懷疑李偉也知道。蕭雨匆匆上臺后，又匆匆離開的表現，絕對逃不過李偉細密的心。
“你就是活該！”在我發愣的時候收到了玉琴的這條短信。
沉默準備二次把我拉走的時候，“你就是活該”這句話也大聲地出現在我耳旁。
是玉琴，只是玉琴。我驚喜的心立刻涼了半截。
“蕭雨肯定不會下來的。別看了！”玉琴對我很光火，“你是一個男人嗎？如果你是一個男人，李偉簽售那天，怎么不在蕭雨上臺前把蕭雨拉走？你愛蕭雨嗎？如果你真愛，怎么會容忍李偉當眾求愛獻書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低著頭，任玉琴責罵。我知道，現在任何語言，都解釋不了我這樣的所作所為。
“現在好了，你讓蕭雨怎么辦？現在幾乎整個世界都知道李偉和蕭雨的故事了，整個世界都知道李偉在狂追蕭雨了，這本離譜的《青春系》更是獻給蕭雨的。”玉琴聲音停頓一下的時候，她的右手食指就戳在了我的腦袋上，“你，說你呢？你說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姐。”我沒有哭，但嗓音里明顯有著濃重的傷，“姐，這會不會是我搞砸的第十三次戀愛啊？”
“唉！”玉琴的語氣和緩下來，“這也不能完全怪你。李偉的氣場實在太強了，不要說你，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被完全鎮住。你還知道來求蕭雨原諒，這就是好的。不然，我也不會下來了。”
我腦海里還回憶著玉琴的話，“小偉，你放心，蕭雨肯定不會放棄你而選擇李偉的，她絕對不是那種愛慕名聲和虛榮的女人。我跟她相處三年了，她理想的生活就是擁有一個幸福的家，一個愛她而努力的男人，兩個人做著平凡的工作，過著平凡的生活，享受著平凡的幸福。李偉的那個幸福度太高太高太遠太遠了，蕭雨享受不了，我們都享受不了。”
玉琴告訴我，蕭雨暫時還不想見我，但絕不是說徹底否定我了。玉琴讓我在網上找蕭雨，跟她在網上聊。雖然我心里還時時有萬千的悔意，但總算撥云見日，天空有一絲明亮了。
在點開蕭雨的QQ頭像很久后，我才忐忑地問了一句：“蕭雨，你在嗎？”
“我在。”在說完這句后，蕭雨的頭像亮了，她上線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一種雀躍的感覺，就好像第一次跟蕭雨見面，第一次跟一個女生戀愛，那種心動的感覺。
“沈偉，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男人。”蕭雨就這樣直接開了頭。就在我還有些發蒙，在困難地打出一個又一個拼音的時候，蕭雨大段大段的話就傳輸了過來，“我一直以為，文星元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在我遇到文星元之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男生動心，我是一個很難對男生動心的女生。我、玉琴和文星元的事情，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我現在認真地想這件事情，我對文星元的好感，一方面是因為我跟玉琴關系形同姐妹，玉琴介紹的男生，自然會覺得不錯；另外一方面，其實就是要強好面子。我當時隱約感覺，文星元一定會在我和玉琴之間選擇一個人，當然，現在這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了，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文星元和玉琴的關系。在我有這種‘選擇’的感覺后，我立刻就產生了一種念頭，一定要讓文星元選擇我，于是，就發生了后來的種種，以至于我傷心到不能自拔。”
我剛想回復的時候，蕭雨的話又接上來，雖然當中偶爾有幾個錯別字，但她說的意思，根本不存在任何誤解。
“我痛苦的那半年多時光，確實是記得李偉這個人，但僅限于那些頻率很高的遇見，但真的沒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我當時并沒有覺得這些遇見有什么特殊意義，我不知道自己是困在痛苦當中了，還是李偉的種種舉動完全沒有進入我的眼，總之，這個叫李偉的人，我只是認識，有印象，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事情。至于李偉說他苦苦追了我很長時間，甚至玉琴把我的很多事情告訴了李偉，這些事情，我確實都不知道。如果說，那些遇見，就算是追求，那我只能說，當時我確實不懂愛。李偉在他書中說愛我，甚至把他的第二本書獻給我，這完全是一種單戀，或者是暗戀。這些事情，我現在才知道，這跟我完全沒有關系。偉。”在讀完這段話的時候，我感覺臉上一熱，好像是有淚水掛了下來。
“沈偉，你這個大渾蛋，你為什么不理我，不說話？”在這句話后邊，蕭雨發了一個大哭的表情，“我不怪你，沈偉，我知道，我懂，任何男人面對那樣的場景，都會自卑，甚至失去繼續愛下去的勇氣。但，我不要那樣的幸福，那樣的幸福不屬于我，我只要你這樣的幸福。”
“雨，我打字很慢很慢，是用拼音的。”我努力快速地打出這樣一句話，就是這樣，也用了將近半分鐘的時間。
“蕭雨，原諒我沒有勇氣……我太怯弱了……我當時真是自卑了，跟李偉一比，在那個場景下，我完全蒙了，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甚至失去了去愛、去得到自己應有的愛的能力。”在說這些的時候，我似乎能清晰地聽到她在電腦那頭的“呼吸聲”，她也一定感覺到了我深刻的傷。
“我知道，但我……真需要幾天靜一靜，一個人安靜地待一待。沈偉，我需要這樣的時間。”蕭雨的語氣透著一絲傷感，卻莫名有一種讓我動容的感覺。
我的心暖暖的，我知道，我的愛回來了。愛情，本來就沒這么脆弱，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堅守，怎么能說變就變。
下QQ后，我的心依然暖暖的。蕭雨在最后惡狠狠地給我下了命令，如果在一個月之內，不能在網絡聊天上趕上她的速度，我們倆的“事”就徹底崩了。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可怕的任務，上網打字，一直是我的軟肋。但蕭雨已經給了我最徹底的信心，我有實力戰勝這個可怕的任務。蕭雨是我開始戀愛以來的第十三個女友，如果蕭雨也離我而去，我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再開始第十四次戀愛。
我決定了，不管這個任務有多難，我都要完成它。
我愛蕭雨，蕭雨也愛我。應該是從蕭雨打開心結的那天起，我們已經逐漸接納對方，把對方當作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但李偉的出現，以及他那興師動眾的求愛方式，給我們年輕的心靈帶來的震撼太大了，具體說，那不是一次怯懦，而是不知所措。在面臨那種情況的時候，我和蕭雨，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了，然后卻無力也沒有想到過要去阻止。這或許應該是青春年少的缺陷吧！
李偉的突然襲擊，沒能打斷我們的愛情之路，這得之不易的愛情，太需要我們彼此珍惜。蕭雨錯誤地愛上文星元，陷入愛的傷感地，之后不知不覺中錯過李偉，再之后又差點把我也拒之門外；而我，在接連遭遇了十二次戀愛不成功的悲慘經歷后，直到大三快要結束，才遇到蕭雨——我的第十三號女友。我們沖破冥冥之中的種種阻撓，終于走在一起，如果就因為李偉而分開，那世間還有什么愛情？
但不可否認的是，李偉成功地在我和蕭雨之間設置了一張窗戶紙似的隔膜，雖然我們彼此依舊放不下對方，已經原諒了彼此，但我們還是邁不出見面深談一次的關。用流行的話說，我們兩個需要一點各自冷靜的時間，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待一待、想一想。雖然李偉轟動全國的現場求愛，對我們沒造成什么大的傷害，但小的傷害還是有的。
而通過那個虛擬的網絡聊天世界，我們能夠完全不再考慮這層窗戶紙的阻隔問題。而現在的問題是，我根本無法趕上蕭雨的聊天速度。這再一次體現了我的悲哀，或者說是不求上進。我都馬上要大四了，可打字的速度，幾乎無法跟現在的高中生相提并論。但就我這樣的速度，在我們宿舍六個兄弟當中，也能排進前三。因為，看電影、玩游戲是幾乎不需打字的。
我不擔心馬上要來的期末考試，因為總會有那么幾個平時特別不引人注意、復習考試時卻特別招人喜歡的女同胞，默默地把筆記記好了。離開考還有幾天的時間，該女同胞的手稿就成為一眾人眼中的《武林秘笈》，得此秘笈者，肯定能夠順利通過該課目的考試，甚至一躍擠入優秀行列。
大學的課程，往往是已經幾年，甚至更長時間不做任何更改。那些在晉川師范大學成名的教授，或者成名教授的成名學生來講課，往往是同一本教案，照本宣科，數年下來，重點和筆記完全不變。唯一能夠激起老師講課興趣的，我想只有每一年不同的學生。但現在想來，這種激起實在是毫無效果，俊男美女們，不僅不可能坐到教室的前幾排，甚至連課都很少上。于是，大學課堂逐漸變成：到時間了，老師就開始在講臺上念經，學生們在下邊聽經，至于念經念得怎么樣，聽經聽得怎么樣，誰聽了誰沒聽，一概不知。
而那些早已了然于此的一年級以上的大學生，已經找到了很好的應對措施。臨考前托人找一份筆記復印一下，抓緊時間背幾天，就完事大吉了。那些掛科的學生，最主要原因是太懶了，他們都懶得把這筆記全部背下來。而被抓住作弊的學生，更是懶人中的懶人，他們壓根沒有背筆記，而是直接把筆記帶到考場了。當然，毫無疑問的是，把筆記以各種各樣形式帶到考場的學生，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成功了，只有百分之一二的人被抓了個現行。這個結果也能夠合理解釋，為何作弊被抓后面臨領不到大學畢業證和學位證，僅能得到一結業證的情況下，還是有那么多學生對考試作弊趨之若鶩。
我擔心的是我的打字速度。現在的情況是，每當我和蕭雨聊天的時候，當我只說了幾個字、最多一句話的時候，她大段大段的文字就涌了過來，讓我目不暇接，只有“嗯，是，不是”這樣的份兒了。
當我委婉地把這件事情告訴宿舍的五位兄弟時，我沒想到，卻遭遇他們無情的嘲笑和打擊。
“兄弟們，我決定每天練會兒打字了，爭取在一個月內把打字速度提高到每分鐘一百字以上。”我信心滿滿地說出這句話。
“每天練多長時間？”老大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兩個小時。”我很肯定地說出這個時間。
“練什么，拼音嗎？”老大邊說邊打了個哈欠。大學三年，每個人都養出了一個毛病，一天二十四小時，每時每刻都有想睡的感覺，該睡覺的時候，卻精神滿滿地睡不著。
“對，拼音。”我很輕快地答道，我感覺，當我向宿舍兄弟們分享出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身上一陣輕松，就仿佛，我的打字速度，已經由一分鐘十幾個，一躍沖破了一百一樣。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老大沒有再答或問我話，他和宿舍其他幾個兄弟先是一愣神看著我，然后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老四，就你那漢語拼音水平，你知道不知道，你r和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平翹舌音不分，你……”素以說話真實而尖刻著稱的老二立刻大放厥詞。看到我們都在看著他，或者老二認識到了自己說話有問題，他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你也就能夠湊合著把普通話考試過了吧？拼音打字這個東西，差一個字母都是打不出來的。”老二終于憋完了。
老二說得雖然尖刻，卻說的是事實。我的拼音打字法，始終得不到提高，一直保留在一分鐘打十幾個字的水準，跟我r和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平翹舌音不分有很大關系。你想，如果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字的拼音到底是啥時，我怎么可能把字打快呢。
我正在發愁的時候，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練五筆打字法吧，雖然一開始辛苦背誦，但能夠避開你的弱項啊！”說完，他在自己的床上尋找了一下，拿起一本十六開的書，翻到其中的一頁，“刺啦”一聲，把當中一頁撕了下來，遞給我，“來，給你，這是五筆打字法的字根，背吧！”
我們立刻大跌眼鏡，我也只好恭恭敬敬把那頁“秘笈”捧了過來。老三吸吸鼻子說：“這本書上我記了很多電腦使用心得，舍不得全給你，那一頁字根，對我沒用了。”
他這一句，立刻招來除我之外其他四人的一聲“嘁”。
我選擇了聽從老三的建議，面對我這種別人很容易聽懂我說的是什么，我卻不能迅速準確地拼寫出我所說話的拼音的狀況，五筆打字法是我唯一的選擇。有一項功能我肯定有，大家也有，那就是，常用漢字，在2007年之前，大學生基本上都能夠用筆寫出來。如果說現在，那就很難說了。
老三很貼心很細致，他撕給我的那張紙，以電腦鍵盤的方式，列出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并且每個字母旁邊，圍繞著一堆筆畫，而在筆畫下邊，是老三小心寫上的背誦口訣。
我當時立刻對老三驚為天人，老三淡淡一笑：“跟我沒關系，這是我師兄給我的，也可能跟我師兄沒關系，代代傳下來的。”我立刻暈倒，我豈不成了老三的師弟？算了，術業有專攻，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我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將二十五組筆畫倒背如流了。向老三炫耀的時候，他還是淡淡一笑：“我當時一堂課的時間，就倒背如流了。但我現在完全不會用五筆打字，還是用拼音。這個難在，每當你打一個字的時候，你要把它拆成不同的筆畫組合，然后按那個筆畫口訣敲不同的1-4個字母，把字打出來。”
他緊接著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說著容易，你還是練你的吧！”
蕭雨照例每天晚上上線跟我聊一會兒，她用玉琴的電腦，我蹭老大的筆記本。2006年那個時候，宿舍里能夠有一臺電腦，而且這臺電腦能夠上網，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一層樓里三十多個宿舍，不夸張地說，擁有電腦的宿舍，絕對超不過三個。
我艱難地開始了我的提高打字速度旅程，蕭雨在那邊依舊“指若懸河”地跟我說她每天發生的事情和心情。我這邊，卻艱難到每分鐘只能蹦出幾個字。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狀態了，就給蕭雨打過去電話，當我說了開始學筆畫打字的時候，蕭雨開心地大笑起來：“傻瓜，學什么五筆啊，我早就原諒你了。你來找我吧！”
我的心一陣驚喜。蕭雨跟我說，她使用的是拼音，拼音有自動保存和聯想功能，打常用語特別快的。汗！我一直以為，蕭雨用的是筆畫打字法。據我的感覺，蕭雨的打字速度，雖然沒有上百，但一分鐘九十幾個，是沒有問題的。
一顆懸了幾天的心，終于放下了。不管彼此有多相愛，我始終還是擔心，蕭雨會因為這次事件離開我。當蕭雨知道，現在我每看到一個字，就會把它拆成幾個筆畫，然后快速在記憶里搜索到它們對應的鍵盤字母時，她笑得更歡了：“你會不會得強迫癥啊？”
那天晚上，我和蕭雨一起在校園外的小餐館吃的飯，很簡單，就是一個涼茶加兩碗山西刀削面，但我們吃了很長很長時間，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開心地聊天了。一周的分別，我們壓抑了太多的話語和歡樂，而當它一旦開閘，就是傾瀉而下。
“親愛的，我一定要超過你的打字速度。”整整一周了，我每時每刻看到或想到一個字，就會把它拆成筆畫，然后組合成1-4個字母，在心中把它打出來。而上午或下午，沒有課程的那四個多小時，我都會到機房去練筆畫位置，當一個五筆字型的筆畫出現時，我都能夠做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鍵盤上點出那個字母。而每天晚上，我都會給老大買一瓶啤酒，以磨出他借我筆記本電腦練習三個小時的時間，老大欣然同意。
在這樣魔鬼式的練習下，第三天的時候，我就創造了我們學校有機房以來，這個筆畫打字練習程序的最高紀錄，一分鐘敲擊三百次，并且只有兩次錯誤。這個紀錄也告訴了我，筆畫打字法在學生當中是多么不受歡迎。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自我突破了，我清晰地記得，我持續不斷地創造了一分鐘敲擊六百四十二次，并且只有一次錯誤的紀錄。接下來的練習，我對敲擊筆畫不再有興趣，轉到練習單字輸入上，電腦會隨意蹦出新華字典里的任何一個單字，讓你用筆畫輸入法把它打出來，這很具備挑戰性。但在我熟記筆畫位置、不斷見字就拆的做法下，打字已經難不倒我了，我所欠缺的，僅僅是熟練后的速度了。
“你現在已經超過我了，沈偉。”蕭雨靜靜地坐在我旁邊，吹氣如蘭。我一激靈，就猛地抱住了她，往她唇上壓了上去。蕭雨突然身上痙攣了一下，隨后緊緊地把我抱住了。
飯店的服務員無聊地玩著游戲，昏黃而明亮的燈光下，沒有人注意我們兩個。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