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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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些會動的尸體的行走速度最初極其緩慢,可它們的步伐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快。幸虧辛夷眼疾手快扔出磷粉,形成了水上火線,否則在這種一切未明的狀況下,他們當真會因為這措手不及的異變而被襲擊。
“這是……‘粽子’嗎?這是在拍盜墓電影嗎?”
方才強烈的聲響也驚醒了安睡中的陸悠,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被火隔開的怪異場景。
市面上流行的盜墓小說她沒少看,但作為法醫(yī)的她對里面提到的“粽子”、僵尸什么的那真是嗤之以鼻。可此情此景,她真的無法不聯(lián)想到那些盜墓小說。
連陸悠這個非專業(yè)人員都不信的事情,君思和聶子游他們這些考古出身的專業(yè)人士當然就更加不相信——要真有的話倒好了,有這種超乎常識的東西,他們做考古的哪還需為古墓的處境心痛。
但當事實擺在面前,所有人都被事實所震撼,一時間無法做出任何舉動。
真的有僵尸?這一切也是那個墓主的連環(huán)計之一嗎?
開明獸、血紅花、冰瀑布,還有這些會動的尸體,他們一行人自從踏入這個詭異的墓地中,每一步都在這個墓主的算計之中。
為了救應何求而鑿開冰面,讓變薄的冰造墓頂透了光,從而刺激得開明獸“死而復生”震碎冰面,使他們一行人掉進墓地;殺死開明獸,血紅花就會擁有刺激神經的香氣,讓活人自相殘殺;看到這不合常理的“瀑布”,十有八九的人都會爬上去探尋究竟,發(fā)現(xiàn)了縫隙自然會用力撬開,而只要一用力,也就把這些完全不符合唯物世界觀的“僵尸”從冰封中解放出來。
能算計到如此地步的墓主,真的如同應何求的猜測,是所謂的昆侖之主嗎?如果是的話,這個傳說中兇殘的西王母還會有什么更為陰毒的后招?
這些疑問,在此刻,盤桓在所有人的心中,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
作為首先遭遇僵尸的人,聶子游這下真是呆了,他望著上方那透著陽光的破洞,突然想起了聶子聲所贈的卷軸上的四幅畫。
四幅畫的內容,看的時候百思不得其解,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竟然是全中了。
“這……子聲什么時候變神仙了……”聶子游因自家堂弟的神準充滿疑惑,嘟囔著。
磷火熊熊燃燒,那些會動的尸體似乎有著一定的意識,不敢接近。可這樣僵持下去,磷火的火勢終究是會逐漸減弱的。
“‘粽……粽子’突破了火線!”陸悠欲哭無淚,看到現(xiàn)在這種情景,自己還真寧愿昏過去。
“能算計到這種地步的死人……這西王母到底是什么啊……”再兇猛的活人,再厲害的毒性,辛夷都有把握對付,但這些死人卻讓辛夷整個書包的藥物調香都毫無用武之地。想到了死亡,年僅十三歲的辛夷便無法淡定,跟著陸悠欲哭無淚。
“別怕。”剛才一連串變故,反而讓應何求混沌的腦袋清醒不少。他咬著牙,提劍站了起來,“只要把它們大卸八塊,它們就想動也無法動!”
對著那個首先跨越火線以飛快的速度撲過來的尸體,應何求手腕一揮,尸體就身首異處。幾秒鐘后,應何求便砍斷了它的四肢。
失去四肢與頭部,這具尸體再也無法動彈,軀干安靜地倒在地上。
雖然砍的是死人,雖然沒有血液飛濺,但親眼見著會活動的人體被大卸八塊,即使是作為殮儀師兼法醫(yī)的陸悠,那臉色也不是一般的難看,更別說辛夷這個小女孩了。她從看第一眼后便緊緊閉著眼睛,再不敢看這沒有血的血腥場面。
沒有閉上眼的聶子游有幸看見了驚奇的一幕——
三兩條足足巴掌般大小的蟲子,竟是從頸腔中緩慢爬了出來,然后翻滾數(shù)下就死去!
“尸蟲……呃,這怎么可能!”
曾經的法醫(yī)學專業(yè)佼佼者陸悠打了好幾個寒顫后,忍不住叫了出來。
尸蟲她不是沒見過,但可沒有長得這么白白胖胖……這昆侖雪山墓葬少說幾千年,就算尸蟲再逆天,也沒可能活幾千年吧!
姑且叫它們?yōu)椤敖┦钡氖w,會動,也有著低等的感知,對火雖然忌憚但并不完全懼怕,對活人的氣息異常敏銳,無論君思他們怎么移動,它們都能朝著正確的方位接近,并且越是接近活人,它們前行的速度就越快。
君思皺著眉看著這一切,覺得事實是如此荒誕。
難道這些尸體之所以殘留著生物低等感知,是因為有這些古怪的蟲子控制?
等等——
君思緊盯著這越來越接近自己的僵尸,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你嚇傻了嗎?還不……快點滾開!”
眼看君思就要撞上僵尸,應何求立刻撲過來補刀,一邊劈頭向這個書呆子般的青年一頓好罵。
君思皺眉,指著那被應何求砍成八段的尸體,突然開口:“這次我們或許猜錯了,這些不是墓主的手筆!”
“什么意思?”
有樣學樣地拿著軍工鏟向那些僵尸一頓亂砍的聶子游應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衣服……這個僵尸穿的是現(xiàn)代的衣服!”
君思指著某一個僵尸的衣服,血紅花的根既然能根植進皮肉,自然它們身體外的衣服也會被毀得差不多,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能辨認出尸體所穿的衣服是襯衫一類的,還能看見一兩顆殘存的紐扣掛在衣服上。
這顆紐扣的花紋……有些奇特——
現(xiàn)狀容不得君思去細想,他立刻把那顆特別的紐扣扯了下來,放進自己的衣兜里。
做這些事情不過半秒,君思便把注意力放回去,留意著那些被聶子游和君思不斷分尸的僵尸,可那些僵尸的衣服有古代又有現(xiàn)代,就又推翻了君思方才的推測。
一開始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為他們全部都被這些超乎尋常的異變所震住,但到了應何求帶頭把僵尸分尸之后,君思本就擁有的敏銳沉穩(wěn)也就發(fā)揮作用了。
“現(xiàn)代的?可惡,這到底算是什么東西?”
砍得興起的聶子游直到把最后一個僵尸分尸完畢,才有空發(fā)泄自己內心的驚疑。
“大家閃開!集中到我身邊來!”
辛夷見到僵尸全數(shù)被砍,立刻大叫一聲,然后嗖嗖地扔出五六個小瓶子!
砰!砰!砰!
辛夷扔得十分精準,這些瓶子全部都被她拋散開來,里面的石灰磷火也把這片冰地給點燃了。
熊熊烈火,瞬時把那些斷臂殘肢給湮滅了。
同時辛夷還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把一瓶藥粉以直線的方式灑出。
以藥粉所觸及的冰地為界線,任磷火如何兇猛都無法逾越。
“小辛你制藥的水平越來越厲害了!”
聶子游摸摸辛夷的頭,連連感嘆。而辛夷卻躲開了聶子游伸過來的手,皺著眉頭說:“聶大叔你剛剛才砍完尸體,別弄臟了我的頭。”
聶子游尷尬地笑了,縮回手摸摸鼻子。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不是要去找墓主的棺槨嗎?”陸悠望著考古組的頭頭君思,茫然地問著。
磷火燃燒,血紅花盛開于業(yè)火之中。烈焰融化了冰地,讓本只是一洼的冰水變成冰水湖。
而因為冰面被融化,越來越多的尸體浮出水面,然后被磷火焚燒,但這些尸體再沒有一具是異變的。
這個昆侖雪山墓,其實就是一個無任何障礙的巨大方形,而這里就是墓室的盡頭。那么墓主的棺槨,看來也只能是被冰封在冰地之下了吧?
磷火的燃燒,又是否能讓深處的棺槨重見天日呢?
陸悠覺得看這單調的火焰燃燒實在無聊,于是她轉身,把自己的大背包拿過來查看。她完全不記得自己中了血紅花香氣后所做的舉動,不過也能猜到個大概,所以她索性不贅言,專心檢查自己包里的數(shù)碼設備有沒有被摔壞。
千萬別摔壞,摔壞了一定要讓君思給報銷啊……檢查的時候,陸悠在心中反復念叨著。
其他東西損壞了倒只是錢的問題,可若是那部存有五官資料庫的筆記本電腦出問題的話,那可就麻煩了,這東西報銷了可是要去公安局銷檔的。
正在陸悠盤腿坐著聚精會神地檢查筆記本電腦的時候,應何求卻一把提起陸悠,將她拎到一邊。
“什么啊……”陸悠不滿地嘟囔。似乎從救了這位古人開始,自己就老和他不對盤,難道這就是天敵嗎?
“借過,你壓著棺槨了。”應何求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話,拎著陸悠后衣領的手便松開了,讓猝不及防的陸悠差點因為站不穩(wěn)而摔倒。
但陸悠可沒那心思追究應何求的無禮舉動,不,應該是在場所有人都把心思全數(shù)放在應何求的話上了。
“棺槨就在這里?”
墓室中,驚呼異口同聲響起。
“此劍含有磁性,而我站在這里能感受到劍的鳴動。”應何求彈了彈自己的另一把佩劍,慢條斯理地解釋。
這個墓室空無一物,能讓磁劍感受到的東西,十之八九是棺槨旁邊的金屬陪葬品。如果更為大膽地猜測,那可能就是金屬制造的棺槨了。
之前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為冰層的厚度超過了磁劍所能檢測的范圍,但辛夷大面積運用磷火將冰化成水,導致室內溫度上升,地上的冰層變薄,再加上他自身真氣運轉,催得磁劍的性能更強,這樣磁劍的功能就發(fā)揮出來了。
說到底這個墓葬是依昆侖山建造的,因為要方便掩藏于昆侖山冰雪之中,這就決定了墓葬只能橫向發(fā)展而非縱向發(fā)展。這個墓葬沒有機關,但它的防盜墓方法卻比機關更為防不勝防:開明獸和血紅花的神奇之處還在接受的范圍,但那些現(xiàn)代的僵尸從出現(xiàn)到原理都簡直無法理解。棺槨和隨葬品也不同尋常墓葬放在墓室之內,而是埋在墓室的底下。
“這墓主的想法……當真與眾不同。”
君思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細細理了一遍,對于這一連串的奇遇,他除了嘆息,再無其他。
在大家陷入深思的時候,應何求已經握著磁劍,運氣往方才陸悠坐著的冰地上砍去。
橫豎向冰面砍了幾十刀,應何求才收手,倒退了一步。
“可以了,你們慢慢挖吧。”應何求的臉色很不好地淡淡說著。
大家都知道他的狀況,所以也沒多說。聶子游和君思掄起軍工鏟把冰鏟開。由于應何求已經把冰面砍松了,這也就讓這兩個大男人在挖掘時輕松多了。
他們整整挖了一個小時,挖到界線以外的磷火已經熄滅、陸悠和辛夷相互挨著打瞌睡時,才把棺槨起了出來。
的確如同應何求所想,棺槨是青銅制造的。但除了棺槨,就沒有其他東西被挖出來了。
君思雙手合十,循例向棺槨禱告:“這位墓主,我們并非盜墓賊,而是想讓歷史大白于天下的考古組。此處出土的一切陪葬器物皆為國家民族的共同瑰寶,接下來如果打擾了您的清靜,請見諒。”
“呃,你師父信教的?”陸悠看著碎碎念的君思的背影,覺得很是莫名其妙,低聲問辛夷。
“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師父常說對死者要有敬畏之心,所以他在開墓主棺槨的時候總是要禱告,這是慣例。”辛夷用小大人的語氣,解答陸悠的疑惑。
果然,君思禱告完畢,立刻與聶子游一齊開啟棺槨。
陸悠的心不由得提了提——經過了雪山墓的種種詭異,這位傳說中的昆侖之主到底為何方神圣,相貌如何,一切答案全在這個棺槨之中。而謎底即將揭曉的事實,已經讓陸悠這個無甚好奇心的人都有了點緊張的感覺。
八重棺槨讓君思眼睛一亮,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先秦的墓葬規(guī)定了天子棺槨七重,那么用了這個八重棺槨的人,如非僭越,地位一定是一個比天子更高的。
咿——呀——
伴隨著刺耳的聲響在空蕩蕩的墓室中回蕩,最后棺槨被打開,所有人的頭都探出來,只為一睹墓主的風采。
可現(xiàn)實往往出乎意料——
“怎么會……這樣?”
陸悠瞪大眼睛,神色訝異地喃喃著。
連陸悠這個第一次參與考古的人都這樣,那其他這些考古老手只會比她更為震驚。
這個棺槨內的墓主尸體,竟然已經被人砍掉頭顱四肢,臉還被劃了十多道刀傷。由于雪山墓的溫度,墓主死后的腐敗程度為零,這就導致了墓主的凄慘狀況完完整整地被保留下來,完完整整地呈現(xiàn)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到底是誰這么狠?”
君思心痛地看著這具古尸被毀到這種程度,那個咬牙切齒啊。如果兇手現(xiàn)在在他面前,他絕對親自操刀子將兇手五馬分尸。
陸悠走了上去,發(fā)揮她的老本行知識,先給尸體的頭顱各方位拍了幾張大頭照,然后開始給尸體做一個簡單的驗尸。
“死者為女性,從摸骨估測年齡大約為八十來歲,骨骼完好,并無外傷。由于人死后被制造的傷口與生前的有別,所以能肯定這些是后來者給尸體制造的毀滅性分尸,而非被分尸致死。想知道進一步的死因,那就要去法醫(yī)鑒定所讓專業(yè)法醫(yī)進行全面驗尸才能知道。”
初步鑒定完畢,陸悠把數(shù)碼相機里的卡片插入筆記本電腦,備了兩份,存好。
君思知道陸悠是打算給這位墓主進行骨殖修復,但現(xiàn)在并不是等陸悠做修復的時候。
磷火已經熄滅,大面積的冰地成為湖塘,雖然按照昆侖的溫度,過不了一兩個星期又會變回冰,但現(xiàn)在卻限制了他們在方寸之地的活動。而這里的防盜墓方法已經被他們破壞殆盡,現(xiàn)在換誰來都能安全挖掘了。
“我想,我們還是通知青海的考古組和公安局吧。”
君思望著墓頂那透著昆侖日光的破洞,悠悠地向各位組員下達撤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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