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節 第二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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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鈴鈴……電話又響了。
程遠心情沉重地抓起辦公桌上的話筒,對方的聲音很親切:“老程嗎?我是老李呀,怎么?記不起來了?哈哈哈......”程遠猛地想起是李部長,便對著話筒尊敬地說::“李部長,您好!我還真沒想到是您......”
“想起來就好,”李部長打斷他的話:“我今天找你是和你商量一件事。”
程遠明白了幾分,依然尊敬地說:“李部長,有什么事要我辦您就分付吧。”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聽說你們扣了經協公司五百臺錄相機,是不是有回事啊?有這么回事,好。老程哪,經協公司也是為以展我市經濟努力工作的,就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批評教育嘛,啊,掌握政策靈活一點嘛。我沒有其他事了,有時間來玩玩。”
電話掛斷了,沒有他介紹情況的余地。程遠嘆口氣,慢慢放下話筒。這是第四個電話,都是為經協公司說情的。有的人平時極少接觸,幾乎忘記了,現在怎么一下親熱起來,仿佛來自另一個星球。象剛才這位李部長,嘴上說商量,實際上就是要按他的意圖去辦。
“嘀鈴鈴......”電話又在叫。
程遠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抓起話筒,“喂,喂......”對方在一個勁地喂,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程遠心情不好語言也不客氣:“有什么事你就快說吧。”
“喲,怎么象吃了夾生飯?”女人嬌,滴滴地說:“當局長了,老同學就忘記了?沒有忘?知道我是誰?想起來了就好。有一件事求你,能不能給點面子?”
“程遠明知故問,是不是關于錄相機的事?
女人說,是呀,你真神呢,改革開放嘛,何必那么認真呢?如有不妥的地方,罰一點不就行了嗎,這也是老周的意思。電話掛斷了。
程遠拿話筒的手在發愣,這個女同學現在是周書記的夫人,周書記遠在地區,怎么會知道這件事呢?即使知道了,在沒有了解具體情況之前,怎么會有一個明確的意思?
程遠深深感到執法難,難就難在關系網幾乎是無孔不入,而且都有相當的背景。法律之劍如果碰到權力鑄就的盾牌,難免失去其鋒芒。如果違法亂紀的人有一張龐大的關系網,那么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張關系網會慢慢地向你包圍過來。不是中國人不向法制,而是看法制對待什么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老百姓犯了法,會很快被繩之以法,而一個有權力做后盾的人犯了法,你會很快感受到關系網的魔力。中國從人治邁向法制的一步是十分艱難十分漫長的,法律意識沒有象鋼筋鐵骨般地鑄進我們民族的靈魂。處理經協公司走私錄相機一案,對照有關法律是很好辦的事,可是程遠從幾個電話中明顯感覺到事情復雜起來了,輕處還是重罰?顯然是十分棘手的問題。
回家吃晚飯,程遠本想和老伴談談心發泄一下情緒,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老伴就搶先發話了,老程那,你也五十好幾的人了,怎么辦事還那么犟脾氣?不就是幾百臺錄相機嗎,處理一下做做樣子不就行了,人家海南販過那么多小汽車,我看也沒怎么的。
程遠哭笑不得,工作做到家里來了,你說細不細?他望了老伴一眼說,你是受人之托做說客的吧?
是又怎么樣?老伴振振有詞地說,你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就沒有求別人的時候嗎?
這一句話咽得程遠半天無詞,想想也有道理,別人求你,有時候你也求別人,這是一種社會慣性?墒窃瓌t怎么辦?他在執法的崗位上,能把法律當兒戲嗎?他掏出一支煙點燃慢慢抽起來。
老伴繼續說,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你一輩子辦事就是愛頂真,可你也不想一想,現在社會風氣如此,你一個人認真頂屁用。
程遠說,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別煩我了,我知道怎么做。他打開電視想輕松一下,可是電視新聞里卻播出了河北工商局敢于碰硬查處經濟案件的事跡。他程遠不是軟蛋,也不是怕丟烏紗帽,問題是碰硬還要碰軟,即便碰了也不一定能按法辦事。法律之劍穿不透權力鑄就的盾牌,同樣在軟如棉絮的關系網上也會敗下陣來。他想到一些含義頗深的民謠:兩個第虎一個豹,三十六頂大蓋帽,只管一頂破草帽。戴紅箍戴黃箍,只管一個個體戶。
嘟嘟嘟的摩托車聲直響進院內,程遠的兒子程風回來了。程風長得英俊瀟灑,在市公安局工作。他進屋見程遠看電視,就說,爸爸,胡局長讓我捎個話給你,辦事不要太死,該靈活時還是要靈活。
胡局長是公安局局長,是兒子的頂頭上司。程遠苦笑了一下說,你不用說了,我知道。
程風接著說,胡局長還說,要安排我到城關所搞所長。
程遠嘆口氣說,你就好好干吧,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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