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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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達進入延安,引起毛澤東的注意,進而成為毛澤東的秘書。從此,他成為延安理論界的權威人士。就在這個時候,他露出“左”的面目,嗅出作家王實味的“異味”,率先進行批判……
初見“大明星”藍蘋
陳伯達回憶了一段他奔赴延安途中發生的鮮為人知的小插曲……
就在陳伯達到達青島不久,黃敬來了。陳伯達準備取道西安進入延安,而黃敬也正巧要去西安,于是說定結伴而行。有了黃敬同行,陳伯達非常高興,因為他攜妻帶子,正乏人照料。
黃敬對青島人熟地熟,很快就弄到車票,與陳伯達一家前往濟南,轉往西安。
雖然陳伯達與黃敬同為中共北平市委“三人委員會”成員,但是,他只知道黃敬是一二·九北平學生運動的領袖人物之一,對黃敬的身世、婚戀一無所知。
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陳伯達得知一點關于黃敬的家庭情況:那是陳伯達到達天津后,有一回跟李大章上街,看見街頭貼著一幅電影海報,上面畫著一位女明星的頭像。
“你知道她是誰?”李大章問陳伯達。
陳伯達不大看電影,自然不識那位女明星。
“她叫藍蘋。”李大章告訴他。
陳伯達不在意,對什么“藍蘋”“紅蘋”之類沒有太大興趣。
“你知道她是誰的妻子?”李大章似乎沒個完,繼續“考問”陳伯達。
陳伯達有點不耐煩了,他不知道李大章怎么會對這個女明星有那么大的興趣。
這時,李大章壓低聲音,在陳伯達耳邊說道:“她是黃敬的妻子!”
這下子,陳伯達恍然大悟,不由得朝那幅海報又看了幾眼。從此,在他的記憶倉庫中,留下印象:“黃敬的妻子是一個電影演員,叫藍蘋。”
從青島到西安,黃敬和陳伯達朝夕相處,一路走了半個多月。不過,彼此都是黨的領導干部,又處于白色恐怖之下,一路上相互都沒有談及自己的身世。自然,陳伯達一句未曾向黃敬問及藍蘋,黃敬也沒有向陳伯達提及藍蘋。
其實,李大章在閑聊中告訴陳伯達的,是“過時新聞”!藍蘋與黃敬的關系,說來話長……
藍蘋,當年上海灘上三流的電影演員。她是山東諸城人,原名李云鶴,因父母離異,母親帶她離家出走。母親以幫傭為生,維持生活。
黃敬其實不姓黃,本名俞啟威。俞家乃名門望族,原籍浙江紹興。祖父俞明震,清朝南京水師學堂督辦(校長)。俞明震三兄弟,俞明震為長兄,他的小弟弟之長子即俞大維——導彈專家,后來成為臺灣蔣介石政府的“國防部長”。蔣經國之女蔣孝章嫁給了俞大維之子。
俞明震之子俞大純,即黃敬之父。俞大純有四子兩女,黃敬排行第三,在家稱“三少爺”。
在俞家之中,唯有“三少爺”走上革命之路,于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化名黃敬。
黃敬的大姐俞珊,喜愛文藝,參加田漢的“南國社”,成為演員。
俞珊與趙太侔結婚。趙太侔是聞一多、梁實秋的同學,從美國留學歸來,在濟南出任山東省實驗劇院院長。李云鶴于1929年進入山東省實驗劇院,時年15歲。李云鶴聰明伶俐,頗得趙太侔、俞珊喜歡。
1931年春,17歲的李云鶴得到趙太侔資助,在青島大學當旁聽生,同時在圖書館工作。這時,黃敬正在青島大學物理系學習。李云鶴結識了這位俞珊之弟,陷入熱戀之中,進而結合。
翌年,黃敬加入中共。不久,黃敬擔任青島大學中共黨支部書記。1933年,黃敬擔任中共青島市委宣傳部部長。
黃敬深刻地影響了李云鶴,引導她走上革命之路。1933年1月,19歲的李云鶴加入中共,介紹人便是黃敬。
1933年7月,由于叛徒告密,黃敬被捕。李云鶴倉皇出逃,只身來到上海。這個山東姑娘先在上海當小學教員,后來重操舊業,當起演員來,改名藍蘋。她在上海早已把黃敬丟在腦后,與電影評論家唐納(本名馬驥良)結婚。不久,她又見異思遷,與導演章泯同居。唐納聞訊,兩度自殺未遂,大報小報競載“唐藍婚變”,鬧得上海灘沸沸揚揚。
黃敬被黨組織營救出獄之后,于1935年秋考入北京大學。不久,一二·九運動爆發,黃敬成為學生領袖之一(據陳伯達回憶,這時的黃敬尚未找到中共組織關系,在“一二·九”之后幾天,黃敬重新恢復中共黨員身份)。
1936年4月,黃敬作為北平學聯的代表,與陸璀等一起來到上海,住在上海八仙橋青年會大廈。5月底,黃敬在上海出席了全國學聯的成立大會。在滬期間,黃敬曾與藍蘋見面,藍蘋不忘舊情。這樣藍蘋在5月底突然離滬北上,前往天津。唐納以為她回娘家,追至濟南,不見藍蘋,在濟南商埠三馬路的濟南賓館5號房內喝下一磅酒精和吃下許多紅色火柴頭自殺,茶房發現后急送萬達醫院搶救,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唐納第一次自殺。藍蘋聞訊,急忙從天津趕回濟南,與唐納一起返回上海……
就在陳伯達和黃敬一起到達西安前一個多月——1937年8月初——江青由上海途經濟南、西安,進入延安。
黃敬在西安與陳伯達分手。黃敬前往晉察冀邊區,擔任那里的中共區黨委書記。
陳伯達一路艱辛,終于帶著妻兒,來到革命圣地延安。
初到延安,陳伯達人地生疏,在那里不聲不響。
一天傍晚,陳伯達吃過晚飯,獨自出去散步。他踱到延水的一條小支流旁,準備跨過一座小橋。
那木頭橋很窄,倘若對面有人走過來,這邊的人只能等那人走過才能上橋。陳伯達一看,有兩位女同志從河對岸上橋,便退到橋邊,讓她們先過。
兩位女同志過橋而來,其中一位陌生,另一位卻很面熟——陳伯達認得她,她是王若飛的夫人李培芝,曾和陳伯達一起在蘇聯留學。
在橋頭,李培芝見了陳伯達,當即大聲地說:“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陳伯達同志。”
李培芝轉向身邊那位女同志,向陳伯達介紹說:“這位是江青同志。哦,來自上海的電影大明星——藍蘋!”
陳伯達一聽“藍蘋”的大名,馬上記起來李大章說過的一席話,便跟江青握了握手,說道:“我和黃敬一起從青島到西安。黃敬另有工作,在西安跟我分手。他一切都好!”
說這話時,陳伯達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江青的臉色驟變——因為那時他還以為她是黃敬之妻!
這段小插曲,在歷史的長河中一閃而過,本來早從陳伯達的記憶中消失。可是,30多年后,當陳伯達在“文革”中失勢,在一次批判陳伯達的會議上,江青忽然抖漏出一句話:“黃敬跟你說了些什么?”
陳伯達大吃一驚,這才猛然記起30多年前的往事。原來,他初見江青時所說的幾句話,真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觸及了江青心中最敏感的事。在她看來,大約一路之上,黃敬跟陳伯達說了許多關于她的事情,透露了她的“底細”。難怪,30多年后,江青還一直把那么個小插曲牢牢記在心中……
滑入錯誤的低谷
新來乍到,陳伯達在延安沒有受到注意。雖說他當時因發起“新啟蒙運動”已頗有名聲,但只在北平、上海等文化界有較大影響,而在延安,他的“知名度”還很低。“新啟蒙運動”的討論,并沒有波及延安。
陳伯達到達延安之時,正值陜北公學創辦之際。這是中共一所培養干部的學校,校長為成仿吾。考慮到陳伯達說曾在北平中國大學國學系教過書,于是,中共中央組織部便安排他到陜北公學當一名教員。陜北公學剛剛創辦,正需要教員。
說實在的,陳伯達此人,只宜寫文章,不宜當教員。他那一口閩南“普通話”,學生很難聽懂。他講課時,要不斷在黑板上寫粉筆寫,才能讓學生明白他講的意思。與其說是講課,倒不如說是“寫”課!
在陜北公學教了一陣書,陳伯達被調往中共中央黨校當教員。中共中央黨校的校長乃康生。
1938年5月5日,馬列學院在延安成立。這是中共培養理論干部的學校,院長張聞天。張聞天即洛甫,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跟陳伯達早就相熟。張聞天當即把陳伯達調到馬列學院當教員。
這樣,陳伯達教過馬列主義知識,教過歷史,也教過哲學。
記得,有一次開會,毛澤東來了。張聞天當眾介紹陳伯達,說道:“這是從北平來的陳伯達同志,他是北平‘新啟蒙運動’的發起人。”
張聞天說畢,噼噼啪啪響起一陣掌聲。掌聲過后,毛澤東也并未注意到陳伯達。似乎毛澤東當時并未讀過關于“新啟蒙運動”那些文章,因此對張聞天所介紹的“北平‘新啟蒙運動’的發起人”沒有在意。
教書畢竟非陳伯達所長,因為學生們紛紛反映,聽不懂他的課。于是,陳伯達被調到中共中央宣傳部,被任命為出版科科長——須知,1927年陳伯達入黨才幾個月便在武漢擔任此職,不料在11年之后,他竟仍然擔任此職!
陳伯達擔任過中共北方局宣傳部部長,擔任過中共北平市委“三人委員會”成員,這些情況中共中央組織部當然是知道的。陳伯達在延安得不到重用,原因是明白的:在延安有不少留蘇歸來的干部,知道陳伯達在蘇聯學習時倒向托派。托派問題在當時是很嚴重的問題,這樣,組織上對陳伯達的任用,也就有一定的戒心。
這樣,初來延安的那些日子,陳伯達的心境不那么舒暢,特別是他的一些同輩人,職務遠遠高于他:當年上海大學的同學康生,如今不僅是中央黨校校長,而且還擔任要職——中共中央社會和情報部部長;當年留蘇時的同學張聞天,如今不僅是馬列學院院長,而且還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當時陳伯達在馬列學院當教員時的頂頭上司是他,到了中宣部當科長那頂頭上司還是他。所幸,張聞天待他尚好。
陳伯達覺得委屈,仿佛在延安坐的是冷板凳。延安的高級干部中,大部分是經過長征到達那里的,在長征中結下生死之誼,彼此關系很密切,而他從白區來,跟這些長征干部不熟悉,總有著隔膜。
陳伯達甚至有點后悔,覺得不該來延安。因為他在白區的文化界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面,已經頗有聲望,在那里倘若繼續寫文章,做文化工作,名氣會更大……
陳伯達的情緒低落,又一次跌入了低谷。1938年上半年,陳伯達埋頭于寫作,寫出了《三民主義概論》一書。盡管他擔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出版科科長,卻自知在延安難以出版這本書。
1938年6月,知道王明要去重慶,陳伯達托王明把書稿帶去,在重慶出版。
陳伯達的《三民主義概論》是一本傾向不好的書,書中極其錯誤地對北伐前夕偽裝革命的蔣介石作了很高的評價:
正是因為當時的主要的國民黨領袖,是這樣不為帝國主義挑撥離間的詭計所動搖,這樣堅決地繼續中山先生和仲愷先生的精神和政策,結果才把陷于“四面楚歌之中”的革命廣州挽救過來,終于能夠排除萬難,克服大敵,轉危為安,使革命勢力得以繼續發展和擴大。如果不是這樣,那末,真如古人所說的“漢之為漢,未可知也”了。
當時的“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乃喬裝左派,趁北伐之機擴大自己的勢力。他的反革命面目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中暴露無遺,根本談不上“堅決地繼續中山先生和仲愷先生的精神和政策”。
陳伯達的《三民主義概論》,對于舊三民主義與新三民主義的原則區別,對于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的原則區別,也作了許多錯誤的論述。
陳伯達在低谷中徘徊。
倘若陳伯達繼續按照《三民主義概論》這樣的錯誤方向寫下去,這位理論家就要發生“理論大滑坡”,跌入危險的境地。就在這個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陳伯達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
毛澤東的指點,撥正了陳伯達的航向。從此,陳伯達投在毛澤東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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