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節 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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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強在S城完成了計劃中的考察和學習，決定回Q市看望病中的鈞成。兄弟再次相見，有種無法言語的酸楚。
病房跟牢房一樣，十幾個人住在一起，活動空間受到嚴格限制。只有吃飯的時間和規定的戶外活動時間，病人是沒有自由的，雖然他們可以在里面看看電視，做些室內體育運動，卻無法像健康人一樣享受正常的生活。
在醫院養了將近半年，鈞成的精神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了，人也長胖了，神情溫和了許多。見到小強靜靜地站在門外看，他走了過來，問：“哥，你來啦。”
“嗯，我回來看看你！”
“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
“好好養病吧，不急。”
“可是，明天是媽媽的生日，我想回家。”
“哦，我不記得呢，先問問醫生，若是可以，咱們明天就回家。”
鈞成開心地笑了，隔著病房的護欄，緊握他的手，好像有很多話說，卻說不出口。小強的心揪得慌，一不小心，眼眶里打轉的淚珠掉了下來。
他問：“怎么了，哥，你哭了？別……”
小強看到鈞成的眼眶也濕了，不忍心站在那，便轉過身去，抹了抹眼睛，然后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聽小強說明來意后，醫生說，鈞成的病因挺復雜的，除了生活環境的壓力之外，其本身的肝病、胃病對情緒也有很大的影響，有些藥物不能使用。他恢復得很快，醫生也介入了些心理治療，情況很好，現在主要是吃些西藥，若能保證用藥，回家療養也可以，能省不少費用。
了解完這些，小強還向醫生咨詢了個人療養的注意事項，跟家人說明了情況，決定要帶鈞成回家了。在家里，至少生活空間是自由的，相對地，也擔當一定的外界誘發風險。對于他這樣的病人，或許寬松的生活環境更助于療養。
他們回到了家，父母都能坦然面對這次意外，而在路上，碰到些鄉親，卻以異常的眼光看著鈞成。小強有些寒心，這樣的環境能保證精神狀態的恢復嗎，人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啊。他對鈞成說，不論別人怎樣看你，都要堅強地生活下去，現在只有你能夠拯救自己，拿回來的藥要按時按量吃，戒煙戒酒，還要禁食易上火的東西，吃清淡的素食最好。
鈞成沒有多說什么，“嗯”了一下后沉默了。
小強忽而覺得生命的無常，人的精神怎么就這么脆弱。在疾病和災難前，再高傲的人也會感覺渺小。
這次回家，小強才知道大哥與大嫂離了婚。原因很簡單，嫂子有了外遇，大哥一氣之下把她趕出家門，然后辦了離婚，大兒子小桂由大哥撫養，小兒子阿乙由嫂子撫養，沒有任何財產糾紛。聽說，嫂子還有復合之意，只是大哥咽不下這口氣，死都不想睬她。他沒開金口，家人當然都沒辦法了。
夫妻倆一路走來，也是挺艱難的啊，他們已經結婚9年，這么長時間都熬過來了，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也許大哥有他的苦衷，生活不易，經營婚姻就更難了。每次回家，小強都看到他們因芝麻小事而吵吵鬧鬧，與父母的關系也不和諧。聽母親口氣，即使大哥想讓嫂子回來，她也堅決不同意。
只是可憐了兩個孩子，各分兩地，兄弟倆很難再見上面了。小桂有時想阿乙了，就跑山路去另一個邊遠的村莊探望。嫂子有時也會帶著阿乙回來看小桂，她只是在家門前逛，看著兩個孩子玩，不肯進屋，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而大哥，似乎對這樁婚姻死了心，任她采取什么悔改行動或表達的機會，就是不肯作出些寬容的姿態，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小強不想過問大哥那么多究竟，畢竟都是成年人，做事有他的原則。顯然，他們都沒有足夠的責任心，至少對未成年的孩子，應該多些承擔，讓孩子感受到父愛、母愛或者完整的家庭幸福，而不應有所缺失。不能因為父母的過錯，給孩子的心靈留下陰影，甚至會貽誤了孩子的未來。
他翻了翻小桂的作業本，看到皺皺的方格紙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字跡：“放學了，今天我跟同學跑回家，路上有一只小鳥我看見的想捉他，他沒走，好像有病，老師說要愛護動物，我跟同學就去找他媽媽，我找到一棵樹，見到了他媽媽，然后我們帶他去見媽媽，看到他們在一起，我們就回家了。”句子不大通順，字里行間卻表達著他對母親的思念，對母愛的渴望！
一天，小強見到了小桂的母親，說是帶著阿乙回來看哥哥。她客氣地跟小強打招呼，阿乙怯怯地望著，沒說一句話。小桂聽到聲響，從屋里跑出來，拉著阿乙進去看電視，忽然就沒了陌生感。
大哥與小弟鈞成之間，好像有無法消除的隔閡，很少往來，雖然相距不過幾百步，卻是很少竄門。鈞成結婚后，跟大哥分了所有的家產，而小強和紅花，沒有過問，也沒爭這些東西，沒利益的糾纏，才得以上下通融他們。
有時候，他們因家事而吵鬧起來，小強站在中間左右為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說“家丑不可外揚”，真正爭執的時候，也顧不得什么顏面了。要是小強在場，一般都能客觀地主持“公道”。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在他這個知識分子的面上忍忍罷了，雙方都壓著一肚子怨氣，轉身之后就各做各的事了。
父輩之間也有這樣的陋習，為了分些田地或房產，在贍養父母問題上各執己見，推卸義務。父親跟二叔也因此結怨，除了禮節上的客套，形同陌路。甚至因迷信鬼神等亂七八槽的事，搞得烏煙瘴氣。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耳染目睹，多少受些影響，好好的心境也會弄得煩燥起來。小強為了求得清靜，就躲進房間看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父母倒也習慣了，理解他。鈞成卻說，小強哥看不起農民兄弟呢，真的無語了！小強跟父親說得上心里話，與兄弟，只能說說客套話了。他和大哥，一直都相互信任，很多事情是你幫我、我幫你，沒有酒后亂吐“真言”的狼狽。
小強在老家住了半個月，主要是陪陪父母。父親五十幾了，還在外面干體力活，他說呆在家里沒事干也是悶得慌，不如出去鍛煉鍛煉，多呼吸些新鮮空氣有益健康。其實，父親是想減輕些兒子的經濟負擔，才這么大年紀了還拼命忙活。
這兩年，小強與紅花為了能在城里買得上房、結得起婚，節衣縮食，很少寄錢回去了，父母都理解和支持。只是，兄弟們有另外的看法，說你兩兄妹在外面賺這么多錢，怎么不贊助贊助家里，看看人家有權有勢的，都帶旺家人了，你們兩個知識分子怎么沒動靜啊！
怎么說呢，難道回家孝順父母是做給別人看的嗎，難道要衣錦還鄉以“光宗耀祖”嗎，難道要“一人得勢，雞犬升天”才是為人成功的標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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