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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節 第十八章(1)

第十八章  奴隸和奴隸主

根據王落桃的指示,每隔幾天,桃花源里就要召開一次“滅高貴者威風,長桃花源人志氣”的現場會。在大會上,每個高貴者都站在水田里,每個卑賤者都站在田埂上,讓卑賤者對高貴者形成居高臨下之勢。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讓每位卑賤者檢舉、揭發他負責監管的高貴者。

丁兵領著民兵圍成一圈,如果哪位高貴者被揭發出有偷奸耍滑的行為,或是發表過反動言論,民兵們就會擁上前去,把這位高貴者從人群中拖出來,強令他跪倒在水田里。

接著,高德英便會領頭高呼口號,會場上響起一陣口號聲:

“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

“臭老九不老實,就要讓他斯文掃地!”

“全國學大寨,全縣學水寨!”

“誰敢反對王書記,全民共討之!”

由于經過預先多次演練,口號聲做到了異口同聲,揮舞的拳頭也做到了整齊劃一,嚇得鳥雀們驚飛四散。幾百人的怒吼聲甚至穿過了桃花洞,傳到隔壁的杏花灣生產隊去了。

杏花灣生產隊的社員們,一聽到桃花洞里傳來的口號聲,他們就會欣喜地說:“你們聽聽,‘滅高貴者威風,長桃花源人志氣’現場會又開始了。王麻子的威風傳到我們這里來了。”

每次召開現場會,劉癢癢、丁君、宋春三個人總是不約而同地站在了一起。對于這種批斗現場會,他們經歷得太多了。以前,只要上級來人到桃花源蹲點,就會把他們三人揪到臺上批斗。所以,起初召開這樣的現場會時,他們三個人都會不自覺地彎腰,低頭,雙手下垂,兩眼望著自己的腳尖。當耳邊傳來振耳欲聾的口號聲時,三個人都禁不住一陣瑟瑟發抖。因為按照慣例,喊過口號之后 ,就會有一個人高喊:“把反動分子們押上臺來!”

于是,民兵們就會一擁而上,把他們押到臺上去。

但是,這一回不同。他們低頭等了好久,沒有民兵來拖他們。他們稍稍抬起頭來,看到幾個民兵把一個高貴者拖到人群前面,讓他跪在了水田里。

他們暗暗舒了一口長氣。

這樣的批斗會開過幾次之后,劉癢癢和丁君的膽子大了起來,他倆甚至在會場上講起了悄悄話。

劉癢癢說:“看來是真的了,‘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丁君說:“讓城里人跪在我們這些作田人面前,這是我們桃花源里幾千年沒有過的事。”

劉癢癢說:“王書記是我們桃花源人的拯救者。”

丁君說:“是唦,王書記就是我們桃花源人的活菩薩。”

劉癢癢轉過臉去問宋春:“你說呢,宋春,沒有王書記,你宋春能有翻身的這一天?”

宋春彎著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他沒有搭理劉癢癢。

起初開這樣的現場會,讓桃花源人揭發、檢舉高貴者時,桃花源人不太習慣。桃花源人雖然也有說人壞話的時候,但那都只是在背后,私下里,悄悄地講,見了面還是笑嘻嘻地、客客氣氣地打招呼。比方說,有許多人暗地里痛恨丁兵,背地里罵丁兵:“這狗日的壞事做多了,難怪生個兒子是傻卵。”可是,轉過臉來,見了丁兵,大家仍舊會滿臉堆笑地同他打招呼:“丁連長,吃了飯啵?”

如今的現場會卻要求每個卑賤者,當著大家的面,去檢舉揭發他負責監管的高貴者,這讓桃花源人抹不開面子。再說了,這些高貴者那么遠跑到桃花源里來,幫桃花源人插秧,桃花源人實在不忍心揭發他們。

看到桃花源人都不出聲,劉秘書開始啟發大家:“桃花源的社員同志們,今天是我們揚眉吐氣的日子,你們看看眼前的這些可惡的高貴者,以前,他們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看不起勞動人民,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現在,他們滿身是泥,斯文掃地,狼狽不堪。這一變化是誰帶來的?是我們的王落桃書記。王書記要求我們桃花源人勇敢地站出來,剝下這些高貴者的畫皮,戳穿他們的黑心腸,把他們批倒批臭,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大家不要有什么顧慮,有王書記給你們撐腰,你們怕什么?”

劉秘書的啟發沒有收到什么效果,桃花源人仍然一動不動。

劉秘書只好又宣布了一條措施:“凡是站出來揭發的社員,每個人記二十個工分。”

劉秘書的話音一落,人群里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議論聲。不過,議論過后,還是沒有人愿意站出來。

劉秘書扶了扶眼鏡,額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看來,由他主持的這場大會將要臨著無法收場的結局。

就在這時,丁兵把槍栓一拉,突然大喊道:“你們這群狗日的,真是當奴才當慣了。王書記給你們作主,讓你們剝高貴者的畫皮,你們一個個都當縮頭烏龜。你們這樣做,對得起王書記嗎?對得起劉秘書嗎?從現在起,老子開始點名,老子點到誰,誰就要揭發。誰不肯揭發,老子就讓誰進學習班,關黑屋!”

丁兵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恐慌。

劉癢癢悄悄地對丁君說:“劉秘書剛剛不是講我們桃花源人翻了身,作了主人嗎?怎么一下子又要把我們關進學習班?”

丁君說:“你還是趕緊想想怎么揭發吧,不然,等你從學習班回來的時候,你的頭發會比丁忍還少。”

丁兵首先點了丁君的名:“丁道士,王書記把你當知心朋友,為了表示對王書記的忠心,你來開第一炮。”

丁君只好硬著頭皮揭發道:“我認領的高貴者都是老師。有一天晚上,一個老師跟我閑聊時說:‘中學課文《桃花源記》里記載:晉朝的時候,桃花源里來了客人,桃花源人殺雞、做飯、擺酒招待他。一千多年過去了,今天的桃花源人不要說擺酒殺雞招待客人,恐怕連一碗白米飯都招待不起。為什么會這樣?我猜想,晉朝時,桃花源里大概搞的是單干,今天的桃花源里搞的是人民公社。’......”

聽著丁忍的揭發,桃花源人都很安靜,只有劉秘書連連拍手,大聲贊嘆:“丁忍揭發得好,這個老師反三面紅旗。把他揪出來!”

民兵們把那個老師拖了出來,勒令他跪在隊伍前列。

丁君開了頭,得到了二十個工分的獎勵。接下來,檢舉揭發就變得順利多了,桃花源人誰也不想白白丟掉二十個工分,紛紛加入了檢舉揭發的行列。其中,丁紅的揭發甚至引起了桃花源人的持久討論。

丁紅揭發說:“我認領的一個高貴者發牢騷說:在城里,我們是臭老九。到了桃花源,我們成了奴隸,桃花源人成了奴隸主,每個奴隸主擁有三名奴隸......”

人群里響起了一陣哄笑,桃花源人議論紛紛。

劉癢癢笑道:“奴隸主,這個稱呼好,比卑賤者好聽多了。我劉癢癢下放到桃花源這么多年,總算過了一回奴隸主的癮。”

李蘭花說:“想不到我還有這么好的命,竟然可以當上女奴隸主。”

羅膚說:“我們桃花源人當了幾千年的奴隸,這一回托王書記的福,才當了幾天奴隸主,你們這些高貴者就眼紅了?不滿了?你們不滿,可以反抗唦,盜跖,莊蹻,不就造反了嗎?”

桃花源人雖然大都沒有讀過什么書,但大家都知道奴隸和奴隸主是怎么回事。無休無止的政治學習,沒日沒夜的開大會,讀報紙,聽廣播,念文件,桃花源人即便是抽著旱煙,或是納著鞋底,或是哄著孩子,或是打著瞌睡,甚至耳朵里塞著棉花,他們也聽明白了:

奴隸社會有奴隸階級和奴隸主階級。

有階級的社會,必然存在著階級壓迫和階級剝削。

所以,孔老二要殺害少正卯。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所以,盜跖、莊蹻要造反……

只不過,以前,桃花源人覺得奴隸和奴隸主離他們實在太遙遠,與他們不相干。他們知道的最久遠的年代就是秦朝。

奴隸社會離今天有多遠?

據劉癢癢說:“很遠,比秦朝還久遠。”

于是,桃花源人一陣嘆惋:“那么久遠的事,跟我們有個卵相干。”

但是這一回不同了。這一回,他們親耳聽見從武陵縣城來的讀書人,竟然把把他們叫做奴隸主,他們覺得很新鮮,他們認為奴隸主和奴隸這個稱呼比卑賤者和高貴者好,奴隸主和奴隸這個稱呼是上了書的,是上了報紙、廣播、文件的,顯得正規,叫起來也順口,聽起來也舒服,他們很快接受了這個稱呼,并且馬上活學活用起來。

丁一臣說:“書上說,奴隸是奴隸主的私有財產,只可惜我分到的三個奴隸都是站著屙尿的,能看不能用,要是分給我三個女奴隸就好了。”

劉癢癢說:“是唦。要是男的認領女奴隸,女的認領男奴隸,那該多好!我們這些奴隸主白天也舒服,夜里也舒服。”

羅膚說:“是唦。男奴隸主也舒服,女奴隸主也舒服;男奴隸也舒服,女奴隸也舒服。”

會場上響起了一片笑聲。

只有一個人的揭發引起了桃花源人的憤怒,那就是滿嬸的揭發。

滿嬸揭發說:“我手下有一個奴隸叫張老師,她昨天跟我說:‘我今天來了例假,你能不能讓我休假一天?’……”

會場上安靜下來。桃花源人一臉茫然,他們聽不懂那個叫張老師的奴隸所說的話:例假?什么是例假?

滿嬸說:“老娘雖說是個文盲,但是,報紙、廣播、文件、大會上講的那些詞語,老娘都可以聽懂。老娘還當選過‘用主席哲學思想指導養豬’積極分子呢。現在,從武陵縣城來了個女奴隸,她膽敢跟我這個奴隸主說什么‘例假’,第一次把老娘難住了。你們說說,這個女奴隸是不是仗著自己有學問,跑到桃花源里擺格來了?”

李蘭花先是咬著嘴角一陣偷笑,繼而怒火滿腔地高喊:“是唦,既然是到桃花源里來接受改造,為什么不講桃花源話?”

高德英說:“她這個臭老九,不就會念幾句‘人之初’嗎?竟敢到王書記蹲點的地方來顯擺來了。”

劉秘書問:“這個奴隸站在哪里唦?把她揪出來!”

滿嬸順手一指,民兵們擁上前去,把那個張老師拖了出來,勒令她在隊伍前跪下來。

大家這才看清,這個張老師個子嬌小,皮膚白皙,穿著一件白衣服。她跪在水田里瑟瑟發抖,好像一只驚恐的小白兔。

李蘭花說:“看她這個樣子,大概一輩子都生活在壇子里,沒經過風雨,沒曬過太陽,確實應該把她從壇子里拎出來,好好改造改造。”

羅膚指著張老師問:“你為什么不說水寨話?你為什么抵制王書記的‘全國學大寨,全縣學水寨’運動?”

丁君跨到水田里,指著張老師的鼻子喝問:“是誰指使你到桃花源來擺格的?”

張老師一臉無辜地分辨道:“我沒有擺格。我是來向桃花源人學習的。”

丁君問:“那你為什么故意用城里的酸詞來刁難你的奴隸主?”

張老師說:“我沒有故意用酸詞來刁難她。”

丁君問:“那你說的‘例假’是什么意思?”

張老師漲紅了臉,沒有出聲。

桃花源人紛紛高舉拳頭,朝她怒吼:“你快說!什么是‘例假’?!”

張老師哆哆嗦嗦地說:“例假就是……就是……”

看她那為難的樣子,劉癢癢忍不住幫她解釋道:“用桃花源人的話來說,來例假就是女人來月水唦。”

人群里響起一陣驚愕聲。

接著便是一陣安靜。

過了好一陣,才聽見高德英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來月水了就不用下田了?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我在娘家當鐵姑娘隊長的時候,有一年發大水,我帶領姐妹們在齊腰深的水田里搶收早稻,我身子周圍忽然冒出血水。姐妹們都問我是不是來月水了,我不敢承認,只是說:‘來什么月水?是我的腳讓一塊瓷片劃破了!’”

滿嬸接著說:“我娘是在田里出生的。她在田里勞作了一輩子。她死的那天,還在田里插秧。天快黑的時候,她跟我說:‘插完這壟秧,我就回家,我頭有點暈’。一壟秧插完了,她退到田埂邊,直起腰來,嘆了口氣說:‘唉,這壟秧插完了,總算可以上岸了。’說完這句話,她撲通一聲倒在田里,死了。死了也沒有上岸。”

丁牛說:“我兩歲時就在田里爬,四歲時撿稻穗,五歲開始割稻,八歲開始插秧。我現在快六十歲了,還天天在田里滾來滾去。唉,桃花源里的作田人,哪里有休息的時候?”

桃花發現,自從王落桃指示召開“滅高貴者威風,長桃花源人志氣”現場會以后,高德英變得興奮起來,她對桃花說:“桃花,看來以前我誤會王書記了。王書記不愧是詩人,他想的點子就是與眾不同。他把這些高貴者趕到桃花源來插秧,既能讓這些人得到改造,又能幫我們完成春插任務,這不是戴斗笠曬毛巾,一舉兩得嗎?”

第一次召開現場會時,劉秘書明確表示:“根據王書記的指示,現場會由高德英領呼口號。”

劉秘書的這一宣布,讓桃花源人都很意外,讓高德英很感動。

以前,桃花源里召開大會,一般都是由羅膚領呼口號的。羅膚領呼口號時,她只顧自己高呼,不管別人如何響應。高德英與羅膚不同,她不但自己聲嘶力竭地領呼口號,她還監督著別人,要求別人跟她一樣用盡全力。

開完第一次現場會后,高德英把桃花拉到一邊,小聲地批評她:“桃花,你喊口號怎么像蚊子哼哼一樣,沒有一點干勁?你舉拳頭也是有氣無力的,要都像你這樣,現場會怎么能開出氣勢來?”

讓高德英傷心的是,她只領呼了兩場現場會口號,就把嗓子喊啞了。她悄悄跑到桃花家里,想讓夜郎婆上山為她挖些草藥,讓她潤潤嗓子。她聲音唦啞,焦躁不安地對桃花說:“這可怎么辦唦?王書記這么信任我,親自指定由我領呼口號,我的嗓子怎么不爭氣唦?”

到了第三次開現場會時,高德英的嗓子還沒好,可她使勁全力,滿臉憋得通紅地干吼。劉秘書朝她擺了擺手,讓羅膚替代了她。

散會的時候,丁君嘀咕道:“高德英的嗓子是什么嗓子?好像鴨公被掐住了脖子。”

劉癢癢接過話頭說道:“是唦,還是羅膚的聲音好聽。羅膚一呼口號,田里的白鷺都飛過來了。”

聽了男人們的議論,羅膚望了高德英一眼,伸長了脖子,故意憋住喉嚨大聲咳嗽了兩聲,雙腳把田埂跺得咚咚響。

桃花對喊口號不感興趣,對由誰領呼口號也不關心。桃花關心的是插秧。她指著田里的秧苗,十分痛心地對高德英說:“你看看這些高貴者人插的秧,橫不成行豎不成列,亂七八糟,桃花源里的牛也比他們插得好。”

高德英心不在焉地說:“好歹能趕在立夏之前把秧插完。”

桃花說:“你看這蔸秧,比白菜還粗,你再看那蔸秧,比豆芽還細,這樣的秧苗,將來產量肯定不高。”

高德英滿不在乎地說:“產量低點也不用擔心,憑王書記的面子,我們少交點公糧就是了。”

桃花愕然地望著高德英,她發現高德英的心思已經不在秧苗上了,她同高德英也說不到一塊了。

高德英在現場會上揭發檢舉她手下的奴隸們很積極。桃花卻不愿意揭發她下手的三個老師。

劉秘書開導桃花說:“桃花呀,你手下的這三個人結成了反對王書記全縣學水寨運動的頑固同盟,她們私底下一定發表了不少反動言論,希望你大膽揭發,顯示你向黨組織靠攏的決心。”

桃花不吭聲。

丁兵在大會上宣布扣除桃花二十個工分。會后,丁兵問劉秘書:“要不要把桃花送進學習班?”

劉秘書說:“等我請示了王書記后再說。”

王書記一直沒有明確表態。

高德英很著急。她找到桃花說:“桃花呀,劉秘書話里有話,你沒聽出來嗎?”

桃花一臉茫然地望著高德英。

高德英的手指在桃花額頭上點了一下:“什么叫向黨組織靠攏?劉秘書這是在暗示你:王書記已經打算培養你入黨啦。桃花,等你入了黨,我們就是同一戰壕里的戰友了唦。整個桃花源大隊,只有我們兩個女黨員呢。我認為,王書記發起的‘滅高貴者威風,長桃花源人志氣’這個運動嘿好。只不過,光有檢舉質揭發還不夠,還應該有教育。桃花,你說對不對?”

桃花問:“如何教育?”

高德英猶豫了一下,說道:“羅膚上次到我家,勸我把架子豬獻出來時,就告訴我說:王書記一直想參觀我家墻上的獎狀。王書記忙唦,一直沒空唦。你說,能不能讓這些高貴者到我家里去參觀一下那些獎狀?讓他們看看桃花源里的黨員是如何勞動的唦。”

桃花說:“這個,你要去跟劉秘書說。”

高德英說:“桃花,我自己去說,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劉秘書信得過你,還是麻煩你去跟劉秘書說一下。”

看著高德英懇求的眼神,桃花不忍心拒絕她。

劉秘書向王書記請示之后,王書記同意了桃花的建議,并且還表揚了桃花。劉秘書對高德英和桃花說:“桃花,王書記表揚你了,說你年紀不大,沒想到你的政治覺悟這么高,都趕得上高德英了。的確,改造高貴者,除了勞動改造,還應該讓他們向先進典型人物學習,使他們的靈魂還受到洗禮。王書記還指示:高貴者不但要參觀高德英的獎狀室,而且,現場會還應該在獎狀室舉行。”

高德英激動萬分。她和丁紅忙活了兩個晚上,把自己的所有獎狀都貼了出來,清理得干干凈凈。

高挽著褲腳,兩腿沾滿稀泥的高貴者,列隊走進了高德英家的堂屋,灶屋,臥房,他們都很驚訝,一邊參觀,一邊嘖嘖贊嘆:“看,看,十多年前的獎狀,還保存得這么鮮艷,就跟昨天頒發的一樣。”

“真不愧為桃花源唯一的女黨員!”

“鐵姑娘就是這樣煉成的啊。”

高德英自豪地為高貴者講述一張張獎狀的來歷,她那嘶啞的嗓音為她的獎狀增添了莊重的色彩,她的聽眾一個個神情肅穆。

第一次在高德英家里召開現場會的時候,羅膚拉住桃花,悄悄地問道:“王書記怎么知道高德英家里有這么多獎狀?”

桃花說:“你上次勸高德英殺自家的架子豬時,你不是跟她說王書記一直都想參觀她家的獎狀嗎?”

羅膚向上翻了翻白眼,吐了吐舌頭,終于明白了。她輕輕地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開會的人一個接一個走進高德英家的禾場,高德英始終站在禾場邊上,滿臉期盼地向外眺望。

羅膚用肘拐碰了碰桃花,附在桃花耳邊問:“你猜高德英在等誰?”

桃花一時沒反應過來。

羅膚告訴桃花:“她在等王書記。”

可是,一直到現場會結束,王書記也沒有來。

桃花始終不愿意檢舉揭發她手下的奴隸們,哪怕是一次又一次被扣二十個工分。她和劉湘香她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劉湘香挺著大肚子,桃花不讓她彎腰在田里插秧,而是讓她去秧田扯秧。桃花讓劉湘香坐在竹凳上扯秧。

從劉湘香那丘田邊路過的奴隸們,忍不住問她:“是誰讓你坐在凳子上扯秧呀?”

劉湘香自豪地說:“是我的奴隸主桃花。”

路過的奴隸們無比羨慕地說:“想不到世上還有這么善良的奴隸主。只可惜我投錯了胎,我那個奴隸主是鐵石心腸。”

還有奴隸說:“我那個奴隸主把我當作牛馬一樣呵斥。只要我直起腰來舒口氣,他就會指著另一丘田里的牛對我說:你什么時候看到那頭牛直起腰來舒口氣了?……”

在附近田里插秧的奴隸們,看見桃花經常給她的奴隸扎針,他們便哀求自己的奴隸主說:“我想過去讓桃花也給我扎幾針,行嗎?我的腰痛得快斷掉了。”

奴隸主眼一瞪,喝道:“呔!你們就是懶馬懶驢屎尿多。腰疼是不是?你把腰伸過來,讓老子給你抽上幾竹鞭,立刻就不疼了。”

“善良的女奴隸主”桃花的名聲,很快就在奴隸們中間悄悄傳開了。每天收工之后,奴隸們都要抽空溜到桃花家里去,讓桃花為他們扎上幾針,緩解腰疼。夜郎婆也會點燃艾草,幫他們灸腰。

高德英感到很不安。她找到桃花說:“桃花,你的階級立場哪里去了?你讓劉湘香坐在竹凳上扯秧,這不成了笑話嗎?你去問問桃花源的老人:幾千年來,桃花源里有坐著扯秧的嗎”

桃花說:“劉湘香她跟別人不一樣,她快要生孩子了。”

高德英不屑地呸了一聲:“生孩子又怎么啦?我生丁一毛的時候,還在田里插秧呢,撲通一聲,丁一毛就掉到水田里了。那一年,我還獲得了好幾張獎狀呢。上次開現場會,我還特地把劉湘香拉到那些獎狀面前,告訴她不能因為懷孩子了就搞特殊化,要做到生命不息,戰斗不止。她當時很感動,表示要向我學習。現在好了,她在我家里受到的革命意志教育,被你的一只小竹凳沖得干干凈凈了。”

桃花說:“劉湘香跟你不一樣。你是從小到大勞動慣了的,挺得住,劉湘香從小到大都是和書本在一起的。”

高德英說:“就是因為這個,王書記才讓她到田里接受改造的。桃花呀,你就是同情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你這樣下去,怎能入黨呢?”

桃花不再出聲。

高德英知道自己沒有說服桃花。高德英把桃花的情況向劉秘書作了匯報。

沒想到,劉秘書對高德英的擔憂不以為然。劉秘書說:“劉湘香坐著扯秧,效率不是更高了嘛。”劉秘書又說:“桃花給城里人扎針,又用艾火熏他們的腰,就是要讓他們脫胎換骨,變成一名合格的勞動者嘛。這難道不也是一種改造嗎?”

一天晚上,收工的時候,羅膚把桃花叫住了,她小聲地對桃花說:“桃花,我問你:你現在是什么階級?”

桃花一時摸不著頭腦。

羅膚十分嚴肅地告訴桃花:“你現在是奴隸主階級。”

桃花嚇了一跳。上次在現場會上,外來的高貴者說桃花源人成了奴隸主,會場上笑成一片,桃花以為那種說法不過是個玩笑。現在,桃花覺得問題嚴重了,她忍不住問羅膚:“那你呢,你現在是什么階級?”

羅膚說:“我跟你一樣,也是奴隸主階級。”

桃花感到困惑:“照你這么說,我們現在不是成了壓迫階級,外來人成了被壓迫階級?”

羅膚說:“以前,我們桃花源人是被壓迫階級,現在來了王落桃這個拯救者,他拯救了我們桃花源人,我們這個被壓迫階級勝利了,我們成了奴隸主階級了。”

桃花聽得有些頭暈,她一時無法理解羅膚的話。

羅膚又說:“桃花呀,你現在很危險呀,你的一些做法喪失了立場啊。奴隸主階級和奴隸階級是兩個不共戴天的階級,你身為奴隸主階級,你怎么能給奴隸們扎針呢?”

桃花說:“城里人第一次下田插秧,腰疼得厲害。我給他們扎針,只是想讓他們輕松點。”

羅膚說:“桃花呀,你真是糊涂呀。什么叫改造?改造就是痛苦,就是難受,就是蛻變,就是脫皮。輕輕松松,舒舒服服,那還叫改造嗎?你問問劉癢癢,李蘭花,他們在桃花源里改造了這么多年,脫了多少層皮?像你這樣處處袒護你的奴隸,現場會上你不肯揭發她們,插秧的時候你又想法子讓她們輕松,舒服,她們能脫一層皮嗎?能改造好嗎?王書記把她們趕到桃花源來的目的是什么?”

桃花不出聲了。她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

羅膚又附在桃花耳邊警告道:“桃花,你要小心喲,你正在逐漸變成一個背叛者。”

背叛者。這是桃花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羅膚解釋說:“奴隸主階級和奴隸階級勢不兩立。可是你這個奴隸主卻與奴隸們打成一片,你說說,你的做法會有什么后果?只會讓別的奴隸們都歡迎你,喜歡你,從而更加痛恨他們自己的奴隸主。別的奴隸主又會怎么想?他們會不會覺得你背叛了他們,成為桃花源人的背叛者?”

在銀色的的月光下,桃花獨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田埂上。遠遠近近的茅舍,飄出一縷一縷白色的炊煙,偶爾會有幾聲狗吠,或 聲牛犢的叫聲,打破這田野的寧靜。

望著眼前的一切,桃花忽然覺得一陣恍惚:這里難道不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桃花源嗎?以前,這里的桃花源人和睦相處,怎么突然之間,這個地方冒出了奴隸主階級和奴隸階級?

難道,眨眼之間,這片田園退回到了奴隸社會?

桃花曾經聽念文件的干部說過:舊社會,西藏人民受奴隸主的壓迫和剝削,奴隸的性命還不如一只雞。奴隸主建一棟屋,要四個活奴隸墊房基。奴隸要是冒犯了奴隸主,就要被奴隸主挖眼睛,砍手,割鼻子,砍腳。奴隸一頂帽子要戴七十二年,一件衣服要穿三代人。而一個奴隸主老婆頭上戴的珍珠寶石價值高達四萬八千多元……

據劉癢癢說,奴隸社會很久遠,比秦朝還久遠。那么,她到底是生活在今天的姜桃花,還是生活在幾千年前的那個姜桃花?還是生活在西藏的姜桃花?

桃花不敢確定。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心想:“我是不是在做夢?”

她的手臂一陣鉆心的疼。

她又想起了桃花源里那句罵人的話:

“你真是不知今是何世!”

桃花一回到家,母親就把她拉到一邊,悄聲告訴她:“劉湘香剛才喊肚子疼,還見了紅,估計今晚要生了,你快煮一鍋紅薯絲飯,讓她吃飽了攢勁生崽。”

桃花趕緊燒火煮飯。紅薯絲飯煮熟之后,桃花把飯端到堂屋里,從地鋪上扶起劉湘香。劉湘香頭發凌亂,她緊緊抓住桃花的手,桃花感覺到了她內心的不安。

等劉湘香吃完飯,桃花走進灶屋,看見母親急匆匆地從桶里往鍋里舀水,又把一只瓷碗放進鍋里,然后蓋上鍋蓋,燒火煮了起來。

桃花疑惑地問:“燒水煮碗干什么?”

母親說:“等一下要用瓷碗。你現在把這桶熱水提過去給劉老師洗頭吧。按照桃花源的規矩,女人坐月子期間里是不能洗頭發的。”

桃花一手提水,一手牽著劉湘香,來到禾場邊,開始給劉湘香洗頭發。月光下,不時有女人從禾場邊走過,她們都會問一句:“桃花,你家的劉老師要生啦?”

桃花說:“是呢,今晚就要生呢。”

劉湘香聽得越發緊張起來,她忍不住拉住桃花的手,說:“桃花,今晚你就是我的媽媽。”

桃花聽了心中一顫,她安慰劉湘香說:“你放心,我娘是桃花源里的接生婆,你會平平安安把崽生下來的。”

洗完頭,桃花把劉湘香接到自己的房里,讓她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來。母親走了進來,把桃花拉到禾場上,小聲責怪她:“桃花,你一個未出閣的妹子,你怎么能讓她在你的床上生崽呢?”

桃花說:“你讓她在地鋪的稻草堆里生崽?她是一個人,又不是一條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劉湘香開始呻吟起來。桃花看見汗珠從劉湘香的頭發里滲了出來,又沿著臉流到了枕頭上。她的叫聲越來越大,有些凄厲。桃花替劉湘香擔心,胸口怦怦亂跳,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劉湘香兩只手亂抓,身子就像剛剛網上來的一條魚,就連墊在身下的被褥都被蹬得亂七八糟。桃花伸出手去,讓劉湘香抓住自己的手。桃花第一次知道女人的手原來可以這樣有力,劉湘香的指甲掐進她的肉里。

過了一會兒,嬰兒的頭發露出來了。可是不管劉湘香如何使勁,嬰兒的頭始終沒有出來。看到劉湘香大汗淋漓,桃花也急得汗水刷刷往外冒。

母親說:“看來,還是要用蠻辦法。”說著,母親躍上了床,她讓劉湘香半蹲著身子面朝自己,她自己單膝跪著,雙手叉腰,讓劉湘香抱住自己的脖子,又讓桃花也爬上床,從后面抱住劉湘香的腰。然后,母親開始高喊起來:“屙喲屙,攢勁屙,攢勁屙。落雨啰,塌方啰,山上的石頭滾下來啰。”

劉湘香好像得到了鼓舞,哇哇大叫著用力。桃花看見母親被劉湘香的雙手勒得圓瞪著雙眼,腮幫子脹得鼓鼓的,拼命想支撐住。但隨著劉湘香的一次又一次的發力,母親終于支撐不住,被扳倒了,三個人在床上滾成一團。

看到這情景,桃花又想哭,又想笑。

折騰了老半天,嬰兒還是生不出來,桃花有些害怕了,她對母親說:“要不要用獨輪車把她送到公社衛生院去?”

母親卻滿不在乎地說:“堂客們生崽都是這樣生的,怕什么。”

母親想出了另外一個辦法。她從廚房里拿來了一個大腳盆,放在床前的踏板邊上,然后再把劉湘香扶到踏板上坐下,母親從背后抱住劉湘香的腰,讓桃花蹲在劉湘香的正面,扶住她的兩條腿,然后,母親又開始叫喊起來:“攢勁屙呀,攢勁屙,瓜熟啰,蒂落啰,樹上的桃子掉下來啰,攢勁屙呀攢勁屙!”

劉湘香痛苦地大叫一聲,突然,一股羊水涌了出來,接著,桃花就看見嬰兒的頭慢慢滑了出來。桃花又高興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母親告訴她,用雙手托住嬰兒的頭輕輕往外一拉,嬰兒生下來了。

在嬰兒的哇哇啼哭聲,母親讓桃花去廚房去把鍋里煮過的那只碗拿過來。母親接過瓷碗,往地上一摔,然后再從地上撿起一塊瓷片,切斷了嬰兒身上的臍帶。接著,桃花看見母親攥住露在劉湘香身子外的臍帶的另一端,輕輕地往外拉,一個圓圓的胎盤滾了出來,落到了腳盆里。母親吩咐桃花去把胎盤埋了。

桃花端著腳盆來到禾場上,她看到母親已經提前在禾場邊的桃樹下挖好了一個坑,桃花把腳盆里的胎盤倒進了坑里,再推土把它埋上了。

這天晚上,桃花和劉湘香睡在了一起,孩子躺在劉湘香的懷里,像一團小肉球。劉湘香說:“桃花,你過來摸摸她的腳。”

桃花把手伸到嬰兒的腳邊,好像怕燙似的又縮了回來,說:“我的手粗,會扎疼她的。”

劉湘香說:“桃花,你給我的女兒取個名字吧。”

桃花說:“不行不行不行,我沒讀過多少書,哪里會給人取名字。”

劉湘香說:“你給我女兒取名,我女兒一輩子都會有福氣的,你就隨便給她取個名字。”

桃花架不住劉湘香一再央求,說:“她是在桃花源里出生的,就叫桃桃吧。”

當天晚上,桃花夢見自己生孩子了。當時,她的男人彭春牛就陪在她的身邊。彭春牛緊緊攥著她的手,笑嘻嘻地說:“桃花,別害怕,有我在你身邊,你就放心地生吧。你要實在生不出,我就替你生,我就替你疼。”

桃花聽了直想笑,一點也不覺得疼。她的母親抱住她,高聲喊道:“攢勁啊呀攢勁啊,瓜熟啰,蒂落啰,樹上的桃子掉下來啰。攢勁啊呀攢勁啊……”母親的歌聲讓桃花仿佛回到了嬰兒時代,她小時候,母親抱著她把尿的時候,也常唱這首歌謠,桃花聽著覺得自己很滿足,很安全,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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