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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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別活了。我?guī)筒涣四恪Ｓ腥苏f，女人害怕自己擔(dān)心的人遇到危險(xiǎn)，男人則害怕自己遇險(xiǎn)。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擔(dān)心了。你說你做不到？那就什么都別做。別管 就行了。但我已經(jīng)完了，我的心已經(jīng)爛了，早就爛了。你說我們要反抗，可是沒有什么可反抗的。他生下來那天晚上，我的心就被割走了，所以你現(xiàn)在來求我憐憫， 根本別想。我沒有心了。可能這種事，你以后會(huì)比我更擅長。我不敢肯定，但誰知道呢。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你一個(gè)人是絕對活不下去的。因?yàn)槲抑婪凑?自己活不了。一個(gè)人孤零零的，即便是隨便抓只鬼也要湊合著做伴。傳給它生命的氣息，再說些甜言蜜語給它聽。給它吃些虛幻的面包，用你的身體保護(hù)它，不讓它 受傷。而我，我只希望可以永遠(yuǎn)消失，我一心一意就想這樣。
他不說話。
你不吭聲因?yàn)楦痉瘩g不倒我。
你要和他道別嗎？
不。我不想道別。
那等到早上。求你了。
我必須走了。
她說著已經(jīng)站起了身。
看在上帝之愛的分上，女人。我怎么跟他說呀？
我?guī)筒涣四恪?br />
你要去哪？你連看都看不見。
我用不著眼睛。
他也站起來。我求你了，他說。
不，我不能答應(yīng)。我做不到。
她走了，只留下一片冰冷作為最后的遺贈(zèng)。她可能是用一片黑曜石了結(jié)的。他曾親手教過她。尖利如鋼。邊緣薄如蟬翼。她說得對。沒什么可爭論的。無數(shù)個(gè)長 夜中，他們就如兩個(gè)被捆綁在瘋?cè)嗽簤Ρ谏系恼苋艘粯樱q論著自我毀滅的對與錯(cuò)。早上，男孩兒什么也沒說。二人裝好背包，準(zhǔn)備上路了，他才回身盯著露宿過的 營地，說道：她走了對不對？男人說：是的，她走了。
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即便遇上天底下最稀罕的事也難顯出一絲驚訝之情。成熟得完美，能直面生命的終點(diǎn)。在窗邊，在燭光下，他們裹著睡袍，吃一頓夜 餐，瞧遠(yuǎn)方那些燃燒的城市。幾夜之后，在干電池打出的燈光中，她于二人的睡床上分娩。洗碗用的手套。不可思議的頭上的小小王冠。一股股血跡一縷縷黑發(fā)。惡 臭的胎糞。她的哭喊于他毫無意義。窗外只有圍聚的寒冷，以及遠(yuǎn)處地平線上的火光。男人抱起這初生、赤裸而孱弱的紅色身體，拿廚房里的大剪刀剪下臍帶，用毛 巾包起了自己的兒子。
你有朋友嗎？
有。
有很多嗎？
很多。
你還記得他們嗎？
記得。我還記得他們。
他們?nèi)ツ牧耍?br />
都死了。
全都死了？
對。全都死了。
你想他們嗎？
嗯。想。
我們?nèi)ツ膬海?br />
去南方。
哦。
這一整天，父子都走在長而墨黑的路上，下午歇了一會(huì)兒，從可憐巴巴的食糧中勻出幾口省著吃了。男孩兒從背包中拿出小卡車，用一根棍兒在灰土中畫出幾條道來。小卡車緩緩壓出一行泥印，發(fā)出雜音。白天好像變得暖和起來，他們枕著背包躺在樹葉上睡覺。
一陣響動(dòng)讓男人醒了過來。他側(cè)身躺著靜聽，頭慢慢抬起，手攥住了槍。他低頭瞧了眼男孩兒，等回過身朝大路上看時(shí)，已瞟到隊(duì)伍中最前頭那個(gè)人的身影了。 老天啊，他悄聲嘆道。他伸出胳膊去搖孩子，兩只眼卻是緊盯著大路的。這隊(duì)人肩并著肩，戴著帽子，拖拉著腳步邁過滿是灰塵的道路。其中有些戴了防毒面具。另 有一人穿著生物防護(hù)服。上面污漬斑斑。他們手里提著棍子，佝僂著腰往前走，還叼了長長的煙斗。咳嗽聲。接著，男人聽到背后的路上似乎傳來柴油卡車的馬達(dá) 聲。快，他小聲說。此刻他一把將槍插進(jìn)皮帶里，抓過男孩兒的手，推著車就往林子里鉆，把它停在一處不太容易被人察覺的地方。孩子嚇得愣住了。他把他拉過 來。沒事，男人說。我們要逃跑。別往后看。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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