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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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如果你在那邊工作,我也混進去賺點生活費。”
“那我再考慮一下,”她的態度當即拐了彎,又說,“如果我沒有通過,會不會讓你丟面子?”
我想了想,回應道:“如果你通過了,我會很光榮。”
她沉默片刻,輕輕地說:“我明天過去。”
次日簡潔準時赴約,與往常一樣,她素面朝天,絲毫沒有化妝的痕跡。她穿著深藍色的棉質短T,米色的修長鉛筆褲,以及一雙簡約的帆布球鞋。盡管這些大概是從街頭小店淘來的,價格平實,但在她的搭配下煥發新生,絲毫不遜色于那些華而不實的名牌。
這種驚艷的感覺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她迷茫地問道,低頭打量自己,“哪里不對么?”
“這些衣裳是你自己買的?”
“是啊,這件衣服三十五塊,褲子四十二塊,鞋子貴一些……”她翹起腳尖給我看,但小臉一下子紅了,“是大一開學時你給我買的。”
真是一個笨丫頭,我無奈地暗嘆。倘若有些虛榮的女孩遇到這樣的情形,興許想方設法隱瞞便宜物品的價格,仿佛它們有失自己的尊嚴,與那樣的行為相比,簡潔的坦然顯得尤其可愛率真。
唯一不足的是,她仍然提著普通的購物袋,里面裝著筆記之類的用品,以及一條針織圍巾。我將一只Coach的女式單肩包遞給她,說:“以后用這個吧,女孩子家的總得有一個漂亮的包包。”
這是衛薇去年生日前夕我準備的禮物,是我父親的朋友從美國捎回來的,盡管國內售價高達數千上萬元,但逃脫關稅的盤剝,它不過標價三百刀。衛薇早已遠走高飛,甚至沒有機會看見這件禮物,我只有將它丟在寢室里,如今才派得上用場。
“好漂亮!”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女孩似乎對包包有著天然的親近感,這一點是男孩磕破腦袋都無法理解的。不過,她又沒有接過去,猶豫地說,“好像很貴重的樣子……”
“不貴,就在學校對面的小店隨意挑的。”
聽到我這個小謊言,她才安心地接受,坐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將袋子的小玩意兒逐一地放進提包里。此時我才明白女孩為什么對包包那么熱衷———那是她們儲存珍寶的小城堡呀,小鏡子,梳子,唇膏,鋼筆,鑰匙扣,頭繩,發卡,紙巾,甚至還有小零食。
“就差一個玩具了。”我忍不住笑道。
不過我很快就不笑了,因為她真的從袋子里取出一只破舊的手掌熊玩偶。
“你這是要鬧哪樣?”我頓時滿頭黑線,“你當你是哆啦a夢么?”
“這是小時候我媽媽給我買的……”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掌熊放進包包里,情緒有些低落,“今天面試,把它帶在身邊,心里穩妥一些。”
我憐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加油,你媽媽會保佑你的。”
“嗯!”她立即從陰霾中解脫出來,樂觀地站起身來,與我一起朝著時光倒影的方向走去。當時光倒影的牌子出現在遠處,她的神情又凝重起來,變得不茍言笑, 一副大敵當前的姿態。我不免有些擔憂,生怕她像那次高考一樣臨場怯陣,倘若這次她再失手,興許以后遇到大事都逃不出這樣的命運循環。
此時是上午十一點多,正是時光倒影顧客盈門的高峰時刻,唯一的店員忙得滿頭大汗,不時地應付客人的催促。當我們出現在門口,里面頓時安靜許多,那些時尚又傲慢的女生們停止發嗲,目光落在簡潔的身上,而那些忙于諂媚的帥哥們也望了過來。
“老板呢?”我問那名店員。
“什么事?”店員一點也不配合。
“她來應聘糕點師,前天我和老板說過了。”
店員瞄了簡潔一眼,原本對我冷漠的他頓時熱情起來,對著廚房的方向扯著嗓子吼起來:“老板!有人來應聘糕點師!”
前堂更加安靜了,客人們都停下筷子調羹,向這邊觀望著。如果他們的目光有熱度,恐怕這些聚焦的目光早已將我們烤成肉排了,我是五成熟,而簡潔至少有八成熟。不過話未說完,老板就提著菜刀沖了出來,不悅地罵道:“喊你妹啊喊!想嚇跑客人還是怎么著?”
那店員不愿在諸多帥哥美女面前跌了架子,他立即反駁道:“我不喊你怎么聽得到?客人又不是河里的魚,怎么會被嚇跑?”
老板與員工的戰爭對于顧客而言是一場有趣的短劇,而眼前這番對話永遠不會出現在別家的店里,顧客們會心一笑,前堂的氣氛頓時輕松愉悅。簡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咬著嘴唇,盡力保持端莊嚴肅的狀態。
“哦,她就是那個會做糕點的女孩?”老板仔細地打量著簡潔,似乎不太相信。
“是的,她家以前是開糕點房的,從小就學習做蛋糕,手藝很好,廚房里那些樣品蛋糕她基本都會做,即使有些不會,只要您指點一下就不成問題了。”
老板放下菜刀,解下圍裙,帶我們去他的辦公室詳談。他問了一些與蛋糕制作有關的問題,簡潔滴水不漏地一一作答,老板相當滿意,最終達成協議。我們每周至 少保證四十個工時,我負責前堂統籌,以及制作簡單的關東煮,而簡潔負責糕點烘焙。我月薪固定兩千,而簡潔一千五保底,每只大蛋糕提成五元。
這個大學城有十多萬人,平均每天都有幾百人過生日,而在時光倒影訂制蛋糕的少說也有十幾個,如此算下來,她的薪水似乎比我還要多。
老板將一紙協約書丟給我們,他自己去廚房奮斗去了,簡潔仔細地瀏覽協約書,比小學生讀課文還要認真。最后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寫得好深奧,滿紙的術語,不知道在說什么東西……”
由于從小翻看父親那些官腔十足的文件,我對這些文字的接受能力稍強一些,很快看完整個協約書,說:“沒什么問題,簽了吧。”
“哦。”簡潔立即取出黑色水筆,準備簽字。
“我說簽你就簽,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她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簽名欄里,滿不在乎地說:“你才不會把我賣了。”
“為什么?”我期待一個美好的答案,譬如信任之類。
她想了一下,低聲地說:“我又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