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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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告訴她,valueless和priceless是兩個完全不同涵義的單詞,但我轉(zhuǎn)念又保持緘默。倘若不是被命運欺凌得無法抬頭,又怎么會甘于卑微至塵埃,我三言兩語的勉勵看似語重心長,實則優(yōu)越感作祟。
當(dāng)我們簽完協(xié)議書,簡潔從前臺取了一些資料,大多是時光倒影甜品糕點的圖樣資料,她想帶回去預(yù)先琢磨。F大離這里不遠,我?guī)W(xué)校里轉(zhuǎn)一圈,讓她知道 我生活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身邊有一些什么人。那幾個家伙早就聽說我要請客,紛紛將女友帶了過來,多一張嘴巴就多一份戰(zhàn)斗力,他們向來不忌諱將我吃窮。
簡潔在他們面前倒是落落大方,很少有畏縮的舉動,興許這一年勤工儉學(xué)的經(jīng)歷給她不少磨練的機會。一向張揚的甫仁今天一反常態(tài),沒有在眾人面前耍寶,與簡潔說話時也措辭嚴謹。當(dāng)他的新女友帶簡潔去洗手間,他湊近我耳邊,說:“她,她是你的女,女朋友么?”
“不是。”我只能這樣說。
“極品……真,真是極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加,加油啊!”
“怎么?你看上她了?”
他立即否認道:“哪,哪能呢!不敢!我又,又不是瞎子,看得出你們倆的關(guān)系不,不一般。”
“怎么個不一般法?”我頓時好奇起來,這甫仁雖是一個浪蕩的家伙,但眼力勁兒絕對犀利。
甫仁點了支煙,擺手說:“回頭再說,現(xiàn),現(xiàn)在不方便。”
我能夠略微地知曉甫仁的心情,他從高中時就游走于那些女生之間,以所謂情圣自居,如今到了真正需要感情滋潤之際,卻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愛無能的境地,與誰相處 都是若即若離。這半年多來他已經(jīng)換過三次女友,對外界都宣稱自己活在逍遙的花花世界里,只有獨自安靜下來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在經(jīng)營一樁又一樁空洞的交易。
按照他的話來說,像他這種玩弄感情的“人渣”,偶爾裝逼時也會懷念當(dāng)年深深迷戀某個女孩,躲在被窩里偷偷寫情書的幼稚歲月。興許這就是他與康子相處融洽的原因,康子的用情專一能夠喚醒他內(nèi)心的一些良知,不至于在自己的世界里迷失自我。
簡潔已經(jīng)辭掉書店的工作,但家教那邊一時半會兒無法丟下,她下午三點多要給一個初中小女生補習(xí)物理。我將她送到地鐵站,兩人心不在焉地望著對面的廣告牌,她忽然開口問道:“今天中午的那些男生都是你室友么?”
“是啊。”
“女生呢?”
“他們的女朋友。”
“哦,”她繼續(xù)望著廣告牌,許久才又問道,“那你的女朋友呢?”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已經(jīng)與別人交往了,我仍然孑然一身,想來也令人唏噓。一想到她屬于另一個人,我的心底便翻江倒海地難受,不過最終我還是故作爽朗地說:“我是可恥的光棍,沒有談戀愛。”
“才不信,”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你怎么可能也沒有?”
“這個真沒有。”
此時地鐵的燈光刺破軌道里的黑暗,向站臺靠了過來,簡潔整理著被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準(zhǔn)備上車。在地鐵慢慢停穩(wěn)之前,她忽然轉(zhuǎn)身盯著我的眼睛,問道:“你沒有什么話對我說么?”
我思索片刻,真沒有想到什么特別的臨別囑托,更不知道她是否有所指,于是胡亂撿了一些自認為重要的話:“你做完家教以后早點回學(xué)校,回到學(xué)校發(fā)一條短信告訴我,另外,禮拜六上午九點半來上班,不要遲到。”
“就這些?”她皺起眉頭。
“嗯……”———總不能讓我祝福你戀愛幸福吧?
“哦。”此時地鐵門打開,她邁步走了進去,站在車門旁邊與我對視著,車廂里的乘客也好奇地望過來,以為表情嚴肅的我們正在經(jīng)歷一場生離死別。地鐵發(fā)出滴滴的鳴叫,咣當(dāng)一聲將車門關(guān)上,而后載著簡潔飛馳而去,卷起的寒風(fēng)迎面砸在我的臉上,如同一記冷酷的耳刮子。
醒醒吧,安澤義!你的暗戀美夢已經(jīng)破滅了,你有無限拖延的權(quán)利,別人也有提前退出的自由!如今你渴望得到她的心,她卻早已跳上別人的白馬,絕塵而去,只留你一人回味當(dāng)初的青澀時光。
我扶著電梯扶手,與擁擠的人群一起回到地面,情緒沮喪到極點。這種身處鬧市又游離于其外的痛苦,如同一只深海里被流放于瓦罐中的魚,無論如何張口吶喊都無法被世界聽見聲音。
街角一對戀人正在約會,男孩接過女孩手中的包,女孩踮起腳尖摟住男孩的脖子,眼神里滿是喜悅。女孩似乎是剛走出學(xué)校的社會新人,嬌嗔地向戀人訴說工作的辛苦,而男孩捏著她的鼻尖,同樣滿是憐惜。
在這一刻,我已經(jīng)開始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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