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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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輕輕地碰了下玻璃杯，立刻被蟲咬似的縮回手，其實不用她多此一舉的“演示”，我也知道人的皮膚對于剛燒開的滾水會有多脆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長發女生身上，她又小心翼翼地將裝滿開水的玻璃杯推向鋼琴的邊緣，再多一毫米，杯子里的滾水就會全部傾灑在琴鍵上。
看著這一幕，我不禁也變得臉色。
她們……她們竟然要……
“如果說比試小提琴的話，我們還是把實力留在選拔賽上。聽說你的老師是大名鼎鼎的音樂皇帝渡井英先生，”長發女生刻意地曖昧地瞟了我一眼，“那么高凌葵你的鋼琴造詣應該也很了不起吧。”
她把一本琴譜扔到我的面前：“我們要聽你現場彈奏這支曲子，如果成功，那么我們對你的實力不再有質疑，如果失敗，那么這杯滾燙的開水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都是給你的懲罰！怎么樣，敢不敢接受挑戰！”
如果這杯滾水倒在我的手上，不用說，我會馬上住進醫院，從此和選拔賽絕緣……
看到我陷入沉默，長發女生開心地笑了起來：“當然我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總不至于希望你受傷。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向我們當眾承認自己毫無才華，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里！”
我抬起頭，看也沒再看她一眼，拿著琴譜，徑直走到鋼琴前坐下：“我接受你們的挑戰！”
空氣中傳來不可思議的抽氣聲，流動的分子瞬間凝結成繃緊的弦。
《EnglishCountry-Tunes》……
打開琴譜，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們要我演奏的竟然是這首曲子。
這是英國作曲家麥可斐尼西在三十多年前所創作的，號稱是全世界最難演奏的鋼琴曲。
全長十分鐘分鐘零五十五秒，小節中卻會擠進將近三百個音符，演奏者除了擁有極快的手指之外，還需要手指對琴鍵強而有力的敲擊，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那么多音符的演繹。
但這勢必會造成鋼琴的顫抖，那么那杯水，那仿佛懸掛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給我帶來滅頂之災！
可是，我不會放棄，不會讓他們找到任何借口，嘲笑渡井英和月影一直在幫助一個庸才。
呼——
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氣，我在心里為自己鼓勁道，高凌葵，你不能一直躲在別人的羽翼下，現在你面對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戰斗。
雙手輕輕地放在琴鍵上的剎那，下一秒，就像整個世界被全盤顛覆般，熱烈地彈奏起來。
“這是什么，EnglishCountry-Tunes嗎？怎么那么快！”
“不會吧，竟然比原曲還要快！”
“高凌葵這個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很多人不可思議地看著手表，等我完成最后一個音符的時候，排練廳里陷入一片嘩然！
“怎么可能，將近11分鐘的EnglishCountry-Tunes竟然不到3分鐘就彈完了？！”
“好快……我的耳朵完全不夠用，竟然跟不上她的旋律！”
鋼琴上的水杯紋絲不動，連一滴水也沒有濺出。
我得意地望著臉色蒼白的長發女生，她兩眼失焦，像是被抽去靈魂般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沒什么不可能的！
為了不讓杯子受到震動，我只能用比原曲更快的速度彈奏。在這種極快的速度下，雙手就像是在同一時間覆蓋88個琴鍵，因為整架鋼琴受力均勻，杯子也不會受到大的震蕩。
“怎么樣，我這個NO.1沒讓你們失望吧。”我站起身，直視著眾人驚詫不已的臉，心中涌起對自己的無限驕傲。從選拔賽開始，我總算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帶來了一場勝利。
“我們說好了，下午2點，一個都不準缺席！”我得意洋洋宣布，往舞臺下走去。
“高凌葵！你去死吧！”
就在我走到舞臺邊緣時，突然長發女生徹底失去了理智似的，就像只瘋狂的母獸，從背后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還來不及意識到這場災難，就一腳踩空……
“啊——”
全場響起的一片驚呼聲中，我就像一只被折斷翅膀的鳥，連掙扎都沒有，直直地從三米高的演奏臺往下墜落……
“小葵！”
有人大聲呼喊著我，可是我的眼前卻一片漆黑。
我躺在病床上，腦袋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漸漸都快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只知道四周是白茫茫的墻壁，床單。
直到恍惚看到哥哥坐在床頭，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坐在我的床頭，安靜地等我醒來。
他的笑容溫柔，目光明亮，如果我一直賴床，一直耍賴，他就會俯下臉，在我的額頭輕輕一吻。
現在，這個柔軟的，帶著薄荷香氣的吻繚繞在我身邊。
這應該是夢吧……
“小葵……”
是誰在呼喚著我……
“小葵……”
呼喚我的聲音又響了一些，也更清晰了。
我的視線漸漸集中，重重疊疊的影像漸漸匯聚成一張臉，月影的臉。
腦海中破碎的畫面漸漸聚集，我記得似乎在即將跌落地面的時候，有個人沖過來，不顧一切地抱住了從舞臺墜落的我。
“渡井英怎么樣了。”我脫口而出問道。
月影撫摩我頭發的手突然停下來，但很快他又露出一個讓我安心的笑容：“渡井英很好啊，正在為后面的評委工作做籌備。”
我看著月影幾乎沒有破綻的笑容，卻開始恍惚。
那個不顧一切沖過來抱住我的人，不是渡井英嗎？
但為什么當時我的感覺那么強烈，我能那么清晰地感覺呢？
“救我的人不是他？”
“別胡思亂想了，你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月影溫柔地安撫著我，“放心吧，除了你自己受了輕微的擦傷之外，沒有任何人受傷。”
聽到月影這么說，我才安心地露出笑容。
太好了……渡井英沒有因為我而受傷。
如果他再因為保護我而受到一點點傷害的話，我寧愿受傷的是自己。
“你的傷好點了嗎？”
推開渡井英辦公室的門，月影看到穿著白色襯衣的渡井英一個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一只胳膊上醒目地打著石膏。
渡井英沒有回答，平靜地看著月影：“小葵沒事了吧。”
“她很擔心你。”月影的口氣變得嚴肅，“而且我不喜歡對她說謊。”
渡井英陷入了沉默，
“你為什么要瞞著她，你的手因為舊傷加上骨折，已經完全不能動……”
渡井英狹長的眼睛，輕輕地看向月影，卻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因為小葵會承受不了，她會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到自己身上。比賽已經進入第三輪，她一定會面臨越來越多的阻礙，我不想讓她分心。”
望著渡井英尖銳而鋒利的側臉，月影知道他隱藏著一顆無比柔軟又脆弱的內心，忽然心底一陣悲傷：“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嗎？”
“你不要婆婆媽媽的。”渡井英冷冰冰打斷了月影的話，臉上如最堅固的寒冰，“今天找你過來，是想給你看一些東西。”
說著，渡井英用還能活動的那只手按下遙控器，前方的液晶電視屏幕里出現一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男生。但那個男生的微笑就如同初升的朝陽般，散發出起陣陣和煦的光，與渡井英的冰冷完全不同。
同時，他溫柔的聲音也在房間里響起。
“我最親愛的弟弟……這次的比賽，我一定會以十二萬分的努力全力以赴的。因為只要獲得冠軍，我就能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第一，我可以把你從孤兒院接回來，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再分開。第二，我會向一個很美麗也很可愛的女孩子告白……”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她……”
“我的告白會成功嗎？親愛的弟弟，請你，一定要祝福我哦！我真的在用自己的全部愛著這個女孩。”
隨著渡井英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男孩的笑容上，純凈得如同一碧如洗的天空。
渡井英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月影的臉，心里就像是裝著一個倒數計時的裝置。
滴滴……滴滴……
可是過了很久，月影還是一言不發，最終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悲傷一瞬間從心臟穿過，但卻隱忍了尖銳的痛，臉上是比任何時候都寒冷的表情。
“你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是嗎？好，如果這樣的話，那就讓我來告訴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么，甚至連容貌都改變，這個清清楚楚說著自己誓言的人就是你。”
渡井英從沙發上站起來，望著月影。
“如果你一直都無法恢復記憶，你無法實現對我的承諾，你永遠都想不起我這個弟弟也沒關系。但小葵就是你最愛的女孩子，你用自己的全部愛著的女孩。你一定記住，你要照顧小葵一輩子，你一定要給她幸福。”
“你為她付出那么多，就是為了讓我去照顧她嗎？”月影望著那張堅硬表情的臉，卻輕易地揭去了偽裝。
“你別婆婆媽媽的！”渡井英打斷他接下來的話，“為她付出全部都沒有關系，那是我的事。但如果你無法實現自己的諾言，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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