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文學社成立了。文學社社刊定名為《紅樹林》。我和林都是社員。
社長是楓。楓從小沒有了父母,極有文采,在縣報上發(fā)表過文章。我看過他寫的詩歌,田園牧歌式的,抒情而純美。許是同病相憐,我們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紅樹林》發(fā)刊詞是楓寫的,很有煽動力。尤其是楓的亞運精神系列文章,大力宏揚拼搏精神、團結(jié)精神、集體主義、愛國精神,契合了學校教育的需要,被選發(fā)到校報,同時校廣播站每天下午進行廣播。
一時間,文學成了班里的熱門話題。
楓天資很高,又勤奮好學,是我學習的榜樣。為了提高寫作能力,我開始整天泡圖書館,如饑似渴遨游書海,夜晚躺在床上和楓探討辯論,貧乏的心靈逐漸充實起來。
九零年,正是連續(xù)劇《渴望》熱播的時候。上學的時候,沒有電視,根本看不到。但《渴望》的主題曲卻流行很快。第一次聽這首歌是林唱的,抒情的旋律,林清亮婉轉(zhuǎn)卻又略帶滄桑的聲音深深地打動了我。
文學社經(jīng)常開會討論,我和林越來越熟悉。一天,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告訴林我喜歡聽她的歌,林很高興,那天唱了好多首歌,當然只有我一個聽眾,有一種很令人眩暈的幸福感。所以這些歌后來都成了我生命深處一些不可碰觸的旋律,比如:陜北民歌《蘭花花》,山西民歌《走西口》,還有《渴望》等一批懷舊歌曲。
在歌聲中我慢慢走進林的世界。林出生在山東,孔子故里,上有哥下有弟,家境一般。同樣的農(nóng)村出身一下子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隨著了解的加深,讓我有了向林表白的渴望。
一個晚上,下了自習,我鼓足勇氣走到林跟前。有點事,能和你說說嗎?
林很詫異地看著我,可能是我手足無措的樣子挺好笑。林繼而燦然一笑問我什么事。
能出去說嗎?我囁嚅著。
林是那種典型的山東女孩,性格剛烈豪爽,馬上答應了我的請求。當時,我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后來才知道這一切只是痛苦的開端。
下了教學樓,我和林一前一后,向教工生活區(qū)的小花園里走去。此刻,我的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就象高速列車運動在空曠的原野,只是呼嘯著向前,什么意識也沒有,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個少年初戀的心事,是可以撐滿整個天空的。我感覺我的心跳聲響徹了那個冬天的寒夜。
走到一個曲折回廊的拐彎處,我站住了,而林也顯然感覺到氣氛的尷尬,便主動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囁嚅著,半天無語。
最后心一橫,極為滑稽而可笑地說,林,你知道嗎,人生有兩件事最重要,第一是事業(yè),第二是愛情。我現(xiàn)在正面臨人生第二重要的事……我……我……我喜歡你!
說完,我感覺心頭一下子卸掉了這么多天來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大石頭,而且變得大膽起來,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林?赡苓@也是我入學以來,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大膽而專注地看著林。
天很黑,林明亮的眼睛一閃就低下了頭。在疏枝橫斜的暗影下聳動著雙肩,林哭了?赡苁沁@種突然的表白讓她有一種巨大的惶恐不安。
啜泣過了很久,林抬起頭說,對不起,我還小,還不想過早地談感情。瑩瑩的淚光中閃著一絲決絕,在這寒夜中能結(jié)了冰。
說完,林頭也不回地往宿舍樓走。
我的心這時只剩下空落落的疼,根本不知道該干什么,只是茫然地一遍遍追問。就不能考慮嗎?就不能考慮嗎?
林開始小跑,一路嗚咽著。我木然跟著,目送她走進女生宿舍樓的單元門。一張黑洞洞張著大口的門,我感覺一下子吞噬了我的初戀,我的感情。
嗚咽變成了嚎啕大哭。可大哭的不是林,是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踉蹌到宿舍,我驚天動地的哭聲嚇壞了宿舍的兄弟們,那種痛徹肺腑的感覺真的刻骨銘心,他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待我慢慢平靜下來,時間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哭累了,感覺好象心已經(jīng)死了。我覺得現(xiàn)在無論發(fā)生什么也無所謂了,就告訴兄弟們說,我追林了,被拒絕了?蓜傉f完,心里又突然刀剜一樣地痛起來,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兄弟們憤憤不平地勸了我半天。末了楓說,明天我去找她。
我黯然無語,僵尸一樣躺到天亮。門外北風嗚咽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