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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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給我們講講,”站在窗前的年輕人笑著說,我的注意力又回到窗戶那兒,“你認為怎么才能解決問題?”
“把皮特趕走。”
“可我怎么覺得是你襲擊他的呢?事實上,之前你還開槍打傷了他的肩膀。”他緩緩地說。
“那都是因為他罪有應得,你根本不知道他干了多少壞事。”我的臉隨著心跳加速變得火辣辣的,“他以前差點殺了我,還有別人,對了,他曾經拿一把黃油刀……就這么一戳,插進愛德華的眼睛里,他根本就是個魔鬼。我有權利——”
脖子突然一陣刺痛,眼前一片跳動的黑點,那個友好者的臉也變得模糊了。
“抱歉,親愛的。我們只是按規行事。”
年長者手中拿著一個注射器,管子里還殘存著幾滴他給我注射的液體。液體是草綠色的。
我不停地眨巴眼睛,黑點慢慢從眼前消失了,可整個世界依然搖擺不定,仿佛我坐在一把不斷搖晃的搖椅上。
“你感覺如何?”那個年輕的友好者問我。
“我感覺……”我本想說“生氣”,我生皮特的氣,更氣友好派對他這種惡人的姑息,可我不該恨他們,對吧?我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笑盈盈地說,“我感覺非常好,輕飄飄的就像……像在漂浮。或者說,搖擺。你呢?”
“暈眩很正常,是血清的副作用,今天下午你可能想休息。至于你的問題,我也感覺不錯,謝謝關心。”他說,“你想走的話就可以走了。”
“請問您知道托比亞斯在哪兒嗎?”一想起他的臉,我就涌出滿心的愛慕,想立刻沖上去吻他,“我說老四,他很帥,是吧?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喜歡我,我這人也不是那么好,對吧?”
“大部分時候都不算好。”那人說,“不過你要努力的話,我認為你可以做個好人。”
“謝謝你這么說,你人真好。”
“我想你可以去果園找找他。打架事件后,我看到他出去了。”
“打架?真是愚蠢至極……”我輕聲一笑應和著。
我現在真真打心眼兒里覺得,把拳頭甩到別人身上,不過是用力過猛的“愛撫”。我當時為什么那么傻?我應該輕輕撫摸皮特的胳膊才對啊,那樣對我倆都好,我的指關節也就不會這么痛了。
我站起來,扶著墻,朝門走去。我得扶著墻才能保持身體平衡,不過這墻真是堅固,我肯定倒不了,所以沒關系。
就這樣,我一路搖晃地沿著這走廊走下去,想到自己搖搖擺擺的樣子就哧哧地笑。現在的我,就像一個學走路的小孩,又變得笨手笨腳,站都站不穩當。“碧翠絲,落腳時要小心,當心別摔著。”母親曾經微笑著這樣對我說。
走到外面,我感覺樹上的葉子似乎更綠了,真是鮮嫩欲滴,我簡直可以嘗到那種滋味。也許我真的可以嘗一嘗,就像小時候把青草放在嘴里,只是想嘗嘗那是什么味道。搖搖晃晃地走在臺階上,差點踩空摔下去,地上可愛的小草撓著我光著的腳,癢癢的,我便大笑起來。就這樣我朝果園方向慢慢走去。
“老四!”我大聲喊著,心里忽然生出一絲疑惑:我為什么在數字前加一個“老”字?過了一會兒,我想起來了,那是他的名字,于是又喊了起來,“老四,你在哪兒?”
“翠絲?”一個聲音從右手邊的樹林中傳了過來,感覺像有棵樹在和我說話,我被這個想法給逗樂了,咯咯地笑起來,那當然是托比亞斯,他彎腰站在樹枝下面。
我沖他飛奔過去,但地面向一邊傾斜,搞得我差點跌倒,幸虧他用手扶住了我的腰。他的手指好像有魔力一般,我頓時感覺渾身有如通了
電流一般;又好像他的手指點著了火,身體里面所有的細胞好像被點燃了。我緊緊摟住他,恨不得整個身子都貼上去,接著踮起腳、抬起頭去吻她。
“他們把你——”沒等他把話說完,我便用嘴唇封住了他的嘴,他也快快地吻了我一下,便轉開頭,看他這樣,我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真掃興,好吧,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我有些語無倫次了。
我踮起腳尖,又去吻他,他卻把手指壓在我唇上阻止我。
“翠絲,他們到底把你怎么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跟瘋了一樣。”
“你這樣說多不好啊,”我應道,“他們讓我心情舒暢,就這些啊。現在我真的只想吻你,所以,如果你能放輕松——”
“我不會吻你。我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打斷了我。
我嘟著下嘴唇,但隨即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似的,傻笑起來。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喜歡我,因為你也不是好人,這下我終于懂了。”我驚呼道。
“走,跟我去找約翰娜。”他并沒正面回應我。
“我也很喜歡你。”
“承蒙厚愛。”他語氣平淡地說,“走吧。老天……算了,我抱你。”
他把我抱起來,一只手托在膝下,另一只手托起我的背。我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我發現踢腿的時候腳上能感覺到風,很好玩兒,于是他朝約翰娜工作的大樓一路奔去時,我就上上下下踢個不停。
我們走進約翰娜的辦公室,她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擺著一摞文件;她正咬著鉛筆上的橡皮。見我們闖進來,她抬起頭,嘴巴微張,一縷頭發垂下來,遮住有疤的那半邊臉。
“你真不用遮住那傷疤,頭發不遮臉時你更漂亮。”我說。
托比亞斯重重地把我放下來,用的勁兒大了些,震得我肩上的傷口
微微作痛。可我好喜歡雙腳落地時的聲音,不由大笑起來。不過約翰娜和托比亞斯都沒笑,真是奇怪。
“你們把她怎么了?”托比亞斯開門見山,沒半點寒暄,“你到底對她做過什么?”
“我……”約翰娜蹙眉看著我,“他們一定是給她注射多了。她體形嬌小,他們可能沒考慮到她的身高、體重。”
“他們給她注射多了什么?”他問。
“你聲音真好聽。”我插嘴道。
“翠絲,安靜點好不好?”他說。
“鎮定血清。”約翰娜說,“小劑量注射有助于改善情緒,緩解焦躁,恢復鎮靜,作用相對溫和,只有一個副作用,輕微的眩暈。對于社區里無法保持安寧的成員,我們會幫助注射這種血清。”
托比亞斯不屑地哼了一聲:“別把我當白癡。你們社區里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心緒不寧,因為他們都是人。這么說來,你們八成把血清摻進飲用水了吧?”
約翰娜并不急于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雙手交叉,抱于胸前。
“相信你很清楚,事實并非這樣,否則這次沖突也就不會發生了。”她說,“但無論我們做什么,那都是集體行動,是整個派別的決策。如果可以給整個城市的人都提供這種血清,我會這么做的。如果我真這么做了,那你們現在也不至于處于這種境地了。”
“哦,當然。麻醉所有人的神經的確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真是絕佳的計劃啊。”
“老四,諷刺挖苦別人不是好習慣。”她柔聲道,“我很抱歉他們誤給翠絲這么多血清,真的很抱歉。可她的確違反了我們的協議,所以,我恐怕沒辦法留你們待下去了。她和叫皮特的那男孩之間的沖突,我們無法諒解。”
“別擔心,我們打算能多快就多快地離開。”托比亞斯答道。
“那好。”她帶著淺淺的笑說,“友好派和無畏派若要和平相處,最好還是保持一定距離。”
“這樣很多事就說得通了。”
“請問,你在暗示什么?”她問。
托比亞斯咬牙切齒:“這足以說明,友好派的中立是個幌子——說得好像中立真可能存在一樣!——卻眼睜睜看我們死在博學派手上。”
約翰娜沒有吭聲,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子外面。窗子外頭有一個小庭院,長滿了葡萄藤,這些藤蔓爭先恐后地爬到窗臺的邊角,似乎想爬進窗子里來,也想加入屋內的談話。
“友好派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我說,“那樣太惡劣了。”
“全都是為了和平著想,我們才堅持不卷入……”約翰娜開始解釋。
“和平。”托比亞斯幾乎是從牙縫里吐出這個字,“是啊,等我們這些人都死光了,要不就迫于意識操控的威脅屈服順從,或者永遠困在情境模擬之中,世界就‘和平’了。”
約翰娜的臉瞬間扭曲,我也模仿她這表情,想知道臉變成那樣是什么感覺。終究還是覺得不舒服。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擺出這樣一副表情。
她緩緩地說,“這不能由我來決定。要是我說了算,恐怕我們此刻談的就不是這些問題了。”
“你是說,你不同意他們的觀點?”
“我是說,我無權公然反對友好派做出的決定,但有可能,我在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我和翠絲兩天內離開,”托比亞斯說,“希望友好派不要因此改變把轄區設為‘避險屋’的決議。”
“我們的決議一旦定下,不輕易撤回。那皮特呢?”
“至于皮特,你們必須單獨處置他,因為他不會跟我們一起走。”
托比亞斯牽過我的手,他的手雖然不柔軟,也不光滑,但觸感很好。我滿是歉意地對約翰娜笑笑,可她的表情依然沒變。
“老四,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不想……受‘鎮定血清’影響,最好不要吃這里的面包。”約翰娜說。
托比亞斯回頭道了聲謝,我們并肩沿著走廊離開,我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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