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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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要一杯黑咖啡,你呢?”
“一樣。”
“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
殺手笑了笑,點了咖啡和小塊的黑森林蛋糕。服務生離開后,他看著夏歌,卻找不到可以寒暄的話。
夏歌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種尷尬,她笑了笑,“如果你是英國人,我們可以從天氣開始。”
“哦,那樣的話我們大概只有兩個話題可供選擇了。”
“哪兩個?”
“雨,或者暴雨。”
“現在還是這樣?”
“英國不是永晝也不是永夜,他們在風暴帶上。所以一如既往,雨,暴雨,有時冰雹。”
“你去過?”
“嗯。”
“偽人戰爭之后?”
“之前也去過幾次,出任務。”
“什么樣的任務?”
“間諜任務。”
“所以你不僅是個殺手,還曾經是個間諜?”
“我猜你不相信。”
夏歌沒有嘲笑他,也沒有表現出懷疑,只是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她說,“然后我再決定要不要相信你。”
殺手看著她。
年輕女人揚起下巴,那雙烏黑的眼睛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
打開隨身的公文包,殺手將一個滿是照片和文件的資料夾推到她面前:“這是萊拉的資料,萊拉•瑞安,美國軍方飛行員,她曾經是一名信道飛船駕駛員。”
“開拓者?”
“是的。”
他推過第二份資料夾,這份資料非常薄,里面沒有照片,只有一些涂改過的文本記錄:“這一份資料是威爾的,威爾•斯諾,情報局特工。他參與和見證了整個事件,后來他死了,至少在軍方的登記簿上是這樣。”
“這是關于他們的故事?”
“是的。”
“他們都死了?”
殺手沉默了片刻。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3
2057年,美國某航天基地。
“我們下星期出發。”
萊拉一邊說著,一邊在床上慵懶地翻了個身,她深綠色的眼睛在昏暗燈光下仿佛未經打磨的寶石。威爾習慣性地將手搭在她腰間,手指滑過她麥色的皮膚。
這女人是個小巧的美人兒,他曾經開玩笑地叫她“我的小貓咪”,結果被她用一套散打組合技砸得差點背過氣去。萊拉•瑞安屬于那種你絕對不想招惹的女人——當然,上床不在“招惹”的范圍之內。
威爾將臉埋進萊拉蓬松的短發,嗅著她身上的氣息。他們身在基地外那種專門做大兵生意的旅店里,枕頭和被褥都散發著劣質洗衣粉的氣味。但她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足以讓他忽略那些不愉快的細節。
“我丈夫也去。”她又說。
他略微僵硬了一會兒,而她顯然感覺到了。
“抱歉,威爾。”她轉過身鉆進他懷里,手臂環住他的腰,“我不該提這些。”
他只是笑笑,低下頭吻她。
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里,言語是多余的。
有時候,威爾也會這樣問自己:為什么萊拉——空軍的明日之星、殖民地的開拓先驅者、前途遠大的巾幗英雄——會找上他這個情報局特工當情人。她知道他的一切,他的習慣、他的怪癖還有他那些沒有寫進履歷表的往事……而他則是被派來調查包括萊拉在內的這些開拓飛船成員是否忠誠。
萊拉對此作何感想?
他不知道。
她總是熱情如火,但對自己的真實感受卻諱莫如深。他們約會、開房、做愛。他知道她有個丈夫,他還知道她不會放棄她的婚姻——他們在第一次幽會之前就已經談過這個問題。
“如果我離婚了,會有減分。”她說,“你知道他們怎么挑選星際飛船的飛行員嗎?想要去駕駛信道飛船,你得拿到足夠的分數。男人,加一分;女人,減一分;身材小巧——可以減少飛船負重——加一分;對婚姻忠誠沒有外遇,加一分;信仰虔誠,減一分;嚴格服從命令,加一分……就是這樣加加減減的。只有我丈夫打了我或者我丈夫提出離婚,我才不會被減分,但他不會那么做。”
“不會打你,還是不會離婚?”
“都不會。”她嘆口氣,“他也是個飛行員,我們結婚就是為了加上那一分。威爾,我們想要飛到群星里去,為這個做什么都可以。”
和一個劣跡斑斑的年輕情報局特工在基地外面的汽車旅館里做愛,減一分。
他模仿著從電視里看來的那些脫口秀主持人滑稽的表情,無聲地嘲笑著自己。
激情過后,萊拉在他懷里睡著了,孩子一樣蜷縮起來,枕著他的胳膊。威爾突然想要搖醒她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好再約在這里。但他最后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他知道信道飛船每一次的出發都是一場賭博。可能是一兩個月,可能是一兩年。也可能永不回返。那些恒星之間的四維通路之所以被叫作“信道”,正是因為它們就像無線通訊信號一樣捉摸不定。飛船在穿越這些道路的時候無法被觀測到,也無法進行通訊聯系。一旦被放出去,就只有回返的時候才會收到他們的聲音。
美國已經送出去了九艘信道飛船,中國送出去了十五艘,印度是六艘,日本兩艘……這些飛船的旅程從幾個月到三五年不等。中國人先后收獲了三個殖民星系,但印度人始終兩手空空。
美國送出去的飛船中,有兩艘成功抵達預定目標星系,并在宜居行星上著陸,開始了星際殖民。其余的飛船就沒有那么好運。要么沒有抵達目標,無功而返。要么抵達了目標卻發現行星并不宜居,于是空手而歸。
萊拉和她的丈夫即將駕駛的信道飛船是最新的一批。但他仍然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會回到地球。而且那時候他很可能已經被派去了月城那塊是非之地。中國人和美國人正在那里各自劃地占先,巴西佬正在和印度人一起計劃著一些事情。除了忙于殖民開發外,每個國家都在不遺余力地把人力、物力、信道飛船、飛行員和軍人送上月球,還有像他這樣的情報人員。
他抱著她入睡,第二天早上醒來,擁吻,告別,返回各自的崗位。誰都沒有提起再見的事。他們是軍人,比起浪漫更講求實際,用忠誠、夢想、責任和信念將生命塞得滿滿的。
沒給愛留下太多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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