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 躲躲閃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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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躲躲閃閃
當你看著我
我沒有開口已被你猜透
還是沒把握
還是沒有符合你的要求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還是你也在閃躲
如果真的選擇是我
我鼓起勇氣去接受
不知不覺讓視線開始閃爍
——《第一次》(張天成作詞)
自從那一次與AB見面以后,伽羅再也不能滿足日常的家庭主婦生活。她時常想方設法與AB通話和約會。
AB與伽羅坐在溫哥華市中心的露天咖啡廳,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聆聽著飄進耳際的大提琴聲。AB告訴伽羅,大提琴的音色最能撥動他的心弦,每每那個時候,他的內心會變得異常柔軟和平靜。伽羅沒想到她和AB在音色上的趣味如此相投,雖然大提琴不是她的最愛,但她清楚馬頭琴和大提琴的聲音有相似之處,只不過馬頭琴的音色比大提琴的更悠遠和悲涼罷了,它能直指伽羅的心底,能把空曠和悠遠帶給伽羅。AB在心靈被觸動的時候,享受的是那份寧靜;伽羅心靈被觸動的時候,享受的是一種釋放。當憂傷的馬頭琴樂聲響起的時候,伽羅會不自禁地流淚,那淚水是幸福的、甜美的。
大提琴是一個隨處可見、可聞的樂器,而馬頭琴只屬于豪爽的蒙古人。伽羅喜歡的樂器印證了她欣賞口味的與眾不同。在他們關于馬頭琴和大提琴的交談中,AB知道了伽羅最大的心愿就是親耳聆聽一次馬頭琴大師齊·寶力高的演奏。
每次和AB見面,伽羅都會喜出望外,但是AB卻不改古板本色,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在同女人約會。有時候AB一本正經地和伽羅談論生意,完全破壞了伽羅渴望約會的浪漫心境。生性頑皮的伽羅可不會讓AB將“約會”毀在干巴巴的生意上。她時常會見縫插針地要AB給她講述一些有趣的事情。
誰知AB和伽羅談論生意的時候會頭頭是道,可只要談論其他的事情就會卡殼和語塞。相較于AB在兄弟面前的侃侃而談,他在女人面前不談生意大腦就會短路,尤其是在他喜歡的女人面前。
“你會說笑話嗎?”伽羅著急地說。她比誰都清楚,她找AB可不是為了談生意。
“你會嗎?”AB反問道。
“我從來都是講笑話的人的旁聽者。” 伽羅屬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人,什么東西聽完了就完了,從來不記在心上。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盇B意識到自己與伽羅的談話使得她感到枯燥無味,可惜他不會使用很多花言巧語來跟伽羅調情。他想把“戀愛”談得跟生意一樣理性,作為男人,特別是有責任心的男人,他想要伽羅意識到,不要錯過身邊的美好。在愛情上, AB就是這么清醒,他想幫有些被興奮燒昏了頭的伽羅理清思路。
“好聽嗎?”伽羅像小孩子似的追問,她哪里知道AB講故事的目的不是為了哄她開心,而是讓她領會其中的寓意。
“這是個見仁見智的故事,是不是好聽,得你告訴我。”
“好吧�!辟ち_覺得AB說什么都是那么委婉含蓄,不露聲色。
于是AB饒有趣味地講起了他的《蜘蛛與露水》的故事。
從前有座寺叫鐘靈寺,鐘靈寺的院墻外有一只蜘蛛。有一天,佛祖問蜘蛛什么最珍貴。蜘蛛回答說:得不到的最珍貴。 一千年后,佛祖又問蜘蛛什么最珍貴。蜘蛛依舊說,得不到的最珍貴。又過了一千年,突然起了大風,將一滴甘露吹到蜘蛛網上。蜘蛛望著甘露很開心,它覺得這是三千年來最開心的一刻。突然,又刮起一陣大風,將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感覺到失去了什么,很難過。這時佛祖來了,問蜘蛛,現在它覺得什么最珍貴。蜘蛛想到了甘露,它的回答依舊是得不到的最珍貴。佛祖決定讓蜘蛛到凡間走一遭。
就這樣,蜘蛛投胎到一個官宦家庭,成了富家小姐,父母為她取了個名字叫珠兒。珠兒16歲那年,皇帝為新科狀元甘露在后花園舉行慶功宴。一下來了許多妙齡少女,包括珠兒,還有皇帝的小公主長風。狀元郎在席間表演詩詞歌賦,大獻才藝,在場的少女無一不被他折倒。但是,珠兒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覺得甘露是佛祖賜給她的。
然而幾天后,皇帝下詔,命新科狀元甘露和長風公主完婚,珠兒和太子完婚。這消息如同晴空霹靂,珠兒怎么也想不通。于是她不吃不喝,生命危在旦夕。太子知道了,急忙趕來,撲倒在床邊,對奄奄一息的珠兒說:“珠兒,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闭f完就拿起寶劍準備自刎。
就在這時,佛祖來了,他對珠兒說:“蜘蛛,你可曾想過甘露是由誰帶到你這里來的?是風。最后也是風將他帶走的。因此甘露是屬于長風公主的。他對你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草是當年鐘靈寺門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你卻從沒有低下頭看過他�!敝┲肼牭搅诉@些真相后,一下就大徹大悟了,她對佛祖說:“弟子明白了,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的,而是現在擁有的幸福。”
伽羅聽完這個故事后,搶先一步問AB:“你對你的現狀滿意嗎?”
“我和你的生活重心不一樣�!边@就是AB的語言風格,對任何問題都不直接作答。他自認為他是為事業而生的,只要他的事業好了,他就會感到充實和滿足。而且他也意識到伽羅與自己的不同,他知道她是為愛而生的,屬于死了都要愛的那種,所以他有責任和義務提醒她要時刻反省自己,不能任性而為。AB十分了解伽羅的情況,他知道伽羅的丈夫把她看得很重。
“難道你對感情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伽羅對AB的回答有些失望,她不禁質問道。
AB躲閃著與伽羅的正面交鋒:“我覺得現在還不是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
“難道你是冷血動物嗎?”伽羅有點鉆牛角尖了。她無法理解AB給她講這個故事的意圖。難道AB是要她好好珍惜婚姻?難道他對他現在的婚姻十分滿意?她更無法理解現在他們什么都沒有發生,AB為什么已經開始杞人憂天。
“我并不是冷血動物,我也是人,我有自己的感情�!盇B知道伽羅誤解了他的意思。其實他自己完全清楚自己那糟糕的婚姻,但是他寧愿伽羅這樣誤解自己。因為他不愿意因為自己沒有愛情而讓伽羅放棄她自己所擁有的幸福生活。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訴我,你的婚姻狀態十分幸福?”伽羅感到十分迷茫。
“我并沒有指我的婚姻,那是一個錯綜復雜的故事。如果到了一個適當的時候,我會全部告訴你。”AB對伽羅的情緒失控感到心疼。雖然他想告訴伽羅自己的婚姻只不過是法律上的一張契約,但是理智使他告訴自己現在不能給伽羅一個錯誤的心理暗示。
“那你究竟想通過這個故事說明什么?”伽羅還是處于失控的狀態,她迫切地想知道關于AB的一切。特別是這個男人的婚姻狀態,因為每次他提及自己家庭的時候都會刻意回避。伽羅隱隱感覺到AB的婚姻并不美滿,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納悶為什么AB會給她講這個故事。
“其實我只想要你想想你自己的生活�!盇B不得不直說。雖然他和伽羅都想明確兩個人的關系,但是他也清楚不能讓雙方關系進展太猛,因為伽羅有愛她的老公和可愛的孩子。他只是想要伽羅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擁有的幸福。
講完這個故事后,AB感到如釋重負。他終于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了。
伽羅不再糾結這個故事的寓意,她了解AB過于矜持的性格。伽羅開始講一些有趣的事情來緩解他們之間略顯緊張的氣氛。
伽羅向AB談起她最常去的茶館,那里的氣氛讓她感到徹底的放松。雖然隨C君在加拿大生活多年,伽羅早已習慣了西式的、典雅的但難免沉悶、刻板的生活,說真話,那只是慣性的接受,談不上喜歡。相反,那間不大不小的茶館卻滿足了伽羅的心理需求,茶具、茶香、侍應生的中文,總會讓伽羅忘記自己身在異鄉。那是一種奇異的力量,伽羅愿意把它稱之為:歸屬感。
AB認真地聽著,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一直注視著伽羅。對他來講,她所描述茶館的一切他最清楚不過,那里面的擺設布置,包括每一件畫作、屏風、茶碗、茶葉都是AB親自指定,為此他甚至專程飛回了中國。為了讓這間茶館盡量不沾染商業色彩,AB刻意向外界隱瞞了自己是持有人。他規定茶館在傍晚關門,不為盈利,而是方便自己處理完公事能隨時來坐坐,喝杯茶,卸下一天的壓力。AB沒想到還有人能和他一樣感同身受,AB突然覺得和伽羅的距離又拉近了很多。
在商場上打拼多年,AB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年輕女孩單純美麗,但在大環境的熏陶下,見到AB這樣的成功人士大多都是諂媚勾引,而凡上了些年紀的已婚貴婦,又成熟得過于冷靜理智,甚至虛假——她們習慣了戴著各種面具生活。而AB也習慣了她們的社交方式。但是當他遇到毫無心機的伽羅,他被弄糊涂了。盡管伽羅已經年紀不輕了,卻絲毫沒有被生活掌控。她的心態依然是純凈和充滿活力的。相處沒多久,AB的情緒就受到了伽羅的感染,他的臉部不再設防,時常會在伽羅面前綻放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
遺憾的是每次在聊得最開心的時候,AB就會看看手表,然后不無歉疚地對伽羅表示:“時間到了,我得走了,對不起�!�
伽羅雖然不舍,但是也不能說什么。“約會”多次以來,只要一到時間,AB都會選擇離開。這是把身心都放在事業上的他無法避免的問題。
其實AB內心也十分糾結。每次離別前他內心都會有一個短暫的爭斗,每天生活在高壓下的他知道自己活得很累。他很想放下一切,陪伽羅在這里盡情暢談,直到夕陽西下。但是最終理智還是會占了上風,除了離開,他別無選擇。
當AB示意服務員過來埋單時,伽羅卻一把把賬單搶了過來。
AB:“你要干什么?跟北京男人,你可用不著AA�!�
伽羅:“不AA,但是我是獨立女性�!�
AB:“那又怎么樣?”
伽羅:“男人要為我埋單我受不了�!�
AB: “難道跟我也是嗎?”
伽羅點頭。她知道AB做事很講究硬氣,她不想讓他有一天因為花錢請她吃飯在他太太面前抬不起頭。
AB:“你這樣我會不舒服�!�
伽羅聳聳肩:“對不起,如果不這樣,我以后就不跟你出來了�!�
AB:“有那么嚴重嗎?”
伽羅再度點頭。AB沒再堅持,一向古板的他不接受女人的強勢,但他卻把伽羅的強勢理解為要強和執著,他有責任維護她的尊嚴,鼓勵她把要強進行到底。
其實AB并沒有告訴伽羅,他在內心已經對她產生一種依賴感。每當他工作勞累或者碰到煩心事的時候,他都會情不自禁地給伽羅打電話。當然,AB在電話中并不會給伽羅講述自己的煩惱,也不會說出海誓山盟的悄悄話,他只是無關痛癢地和伽羅聊聊天,或者是暢談自己的理想和對事業的展望。
如此反復多次后,伽羅感到十分納悶,她奇怪為什么這個男人喜歡如此喋喋不休地和她談論自己的事業。難道AB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和女人談情說愛?或者說他所談論的事業背后有什么隱喻?其實在這件事上伽羅想得太多了,AB跟她說那些話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只想聽一聽伽羅的聲音,至于談論什么并不重要。他只需要在心煩的時候能夠與自己心愛的女人聊聊,以求心靈的安慰。雖然AB每次都是與伽羅談論與感情不著邊際的事業,但是只要AB的電話打來,無論伽羅有多么忙,她都會放下手上的事情靜靜地與AB交談。有幾次伽羅正在跟私人健身教練上課,AB的電話來了,她會示意教練停下,心情大好地找到一個角落坐下來聆聽AB的聲音。每當這個電話粥煲完了,伽羅的健身課也該結束了。
伽羅堅信AB對她有好感,甚至不限于好感。但是她奇怪AB為什么不向自己表白。每當伽羅在電話中想挑明這個話題的時候,AB都會很巧妙地繞開。
不過也有一次讓伽羅感到十分興奮,其實,就那么一次。那次是AB剛剛完成他公司的新網頁設計,他感到很高興,他想讓伽羅跟他一起分享他的欣喜。
“以前我對公司的網站設計一直不滿意,但總是找不到突破口,今天他們把修改稿完成后,我真的很高興,現在真想讓你過來看看�!盇B興奮得像個孩子,他的語音雖然一如既往地低沉,說話節奏也和平常一樣舒緩,但伽羅還是能夠從他的口氣中聽出他內心按捺不住的喜悅。當一個人遇到好事的時候想到分享的第一個人一定是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對此伽羅深信不疑。AB解決了公司網站的問題后,立馬想到了伽羅,這足以證明伽羅在他的心里分量不輕。
謹慎的AB在與伽羅的接觸中逐漸地開始釋放自己,他確信伽羅是個善良的女人,無論什么時候她都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外表強硬冷漠的他,內心脆弱得像一層薄薄的玻璃紙。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因為高傲,而是因為他曾經受過傷害的心在作怪。從這個角度講,伽羅是個奇跡,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跟AB走得很近,他信任她,想跟她傾訴,想在她面前扯掉身上的包袱和枷鎖,想讓她看到本真的自己。
就這樣,幸運的伽羅,不僅能看到AB的招牌微笑,很多時候她還能聆聽到AB發自肺腑的朗朗笑聲。在伽羅面前,AB終于可以毫無遮掩地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了。私下里,他感激地對伽羅說,是她讓自己找回了自己,讓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
有一次,AB情緒大好,他給伽羅講了好多笑話,其中最讓伽羅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的是關于AB表弟打狗的故事。
AB早期做生意的時候,被一個湖北的裝修公司騙走了一筆款。有一天,他姨家的表弟來他家串門,正好聽見AB在電話里跟那個老板理論。表弟見掛斷電話的AB余怒未消,就自告奮勇地說他可以帶幾個兄弟跑一趟湖北把款給AB追回來。AB本來不同意,他比較了解自己的表弟,除了嘴皮子上有點功夫,整天東游游西逛逛混口飯吃,屁大的本事都沒有。而追賬是個技術活,既要有勇又要有謀,他肯定不行。見AB不放口,表弟便開始游說AB的母親,他知道AB特孝順,只要他老媽答應了,他不答應都得答應。
表弟的方法果然奏效。AB給表弟和他的三個兄弟買完火車票后,又給了他兩萬塊錢盤纏。AB對表弟千叮嚀萬囑咐,要想見到那個人,到地方后絕對不能聲張,一聲張,那人肯定會跑。
“放心吧您哪,踏踏實實在家瞧好吧�!北淼芩Τ鲞@句話后便揚長而去。
半個月后,表弟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他告訴AB款沒追回來,盤纏也花沒了。他本以為款追回來后,AB肯定少不了給他獎賞,這樣跟他出去的兄弟也會手頭寬綽寬綽。沒想到,那個狡猾的騙子在他們到他家之前就逃之夭夭了。騙子跑了,錢追不到了,兄弟們的賞錢也就泡湯了,怎么辦呢?表弟索性帶著哥兒幾個在南方爽爽。
表弟陳述完后,AB納悶地問他:“那個老板怎么知道你們去了?”
“我們一到武漢就給他打電話了。”
“我不是告訴你別驚動他嗎?”
“不打電話告訴他,他怎么能在家等著?”表弟振振有詞地回答。
“結果他在家等著了嗎?”AB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誰知道那個王八蛋那么不守信用?!”表弟也開始義憤填膺了,為了緩解AB的惱怒,他解氣地告訴AB:“好,你主人不是不在家嗎?沒關系,我們有別的辦法,臨走前我們把他的看家狗給勒死了。”
表弟以為這下AB該樂了,豈不知,AB被弄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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