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 第三章
-
電話掛斷之后,伊沃里在電話亭里待了幾分鐘,思忖著自己是否做了正確的決定。他走到柜臺前面結了賬,隨后向博物館走去。
凱拉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沒有人回應。她重新下到一樓的接待處詢問,接待小姐肯定地告訴她見到過教授。也許能在咖啡廳找到他?凱拉往花園方向看了看,只見她的姐姐正與一位同事在一起吃午餐。她向讓娜走了過去。
“你應該給我打個電話的。”
“對,我本來應該打的。你看見伊沃里了嗎?我到處都找不到他。”
“我上午才跟他說過話,但我也不可能一直監視著別人,況且博物館這么大。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
“讓娜,別人正等著跟你一起吃午餐呢!你那些‘盤查審問’遲一點再說吧。”
“我很擔心你,僅此而已。”
“那你瞧,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嗎?你完全沒必要操心。”
“你今晚跟我一起吃飯嗎?”
“我不確定,現在才中午呢。”
“為什么你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伊沃里之前給我留言,讓我過來找他一趟,可他不在。”
“哦,他可能在其他地方,我都跟你說了,我們博物館很大。他可能在某一層的某個展館里吧。你這是很緊急的事嗎?”
“我想你同事正在偷吃你的甜品呢。”
讓娜轉頭看了同事一眼,對方正在一旁翻看雜志等著她一同就餐。等讓娜回過神來,她的妹妹早已消失得不見蹤影了。
凱拉穿過博物館的二樓,然后是三樓。遲疑之間,她又原路返回,往伊沃里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這一次,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教授正坐在椅子上辦公。他抬起了頭。
“哦,是您!您能來一趟真是太好了。”
“我剛才來過,還到處去找,都沒看見您。”
“我想,您應該沒去過男廁所吧?”
“這倒沒有。”凱拉尷尬地回答。
“那就是了。您請坐,我有些信息要告訴您。碳-14化驗沒有任何結果:要么是哈里給您的這個禮物的年代超過了五萬年,要么就是這東西不是有機物,也就是說,不是之前所想象的烏木。”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把東西拿回來?”凱拉問。
“實驗室明天就把東西寄給我們,最多不過兩天,您就能重新把它掛在脖子上了。”
“對了,我想知道我該給您多少錢,還記得吧,化驗的費用由我們對半分,您可答應了的。”
“由于化驗結果沒什么價值,實驗室決定不收取我們任何費用。快遞的費用大概是一百多歐元吧。”
凱拉拿出一半的錢放在教授的辦公桌上。
“可惜這個謎團還是沒有解開。總之,它可能就是一塊普通的火山巖咯?”凱拉繼續說道。
“像它這么光滑如玉的火山巖?我對此表示懷疑。而且火山巖化石一般都是很脆的。”
“好吧,那就把它當成普通的項鏈墜子吧。”
“我相信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等我收到快件后,我會打電話給您的。”
凱拉離開伊沃里的辦公室,決定回去找她姐姐。
“為什么你不告訴我你見過麥克斯了?”凱拉剛走進讓娜的辦公室就被后者質問。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還有什么說的必要?”
“你們倆又重新在一起了?”
“我們倆在一起待了一個晚上,然后我回自己的公寓過夜。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吧。”
“星期天也是一個人待在你自己公寓里?”
“我只是偶然碰到了他,跟他一起散了會兒步。你怎么知道我倆見了面?他給你打電話了?”
“麥克斯給我打電話?別開玩笑了!他太驕傲了,不可能給我打電話。自從你離開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他的任何消息。我甚至相信,他刻意地避免出現在任何可能與我見面的場合。自從你們分手,我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有個朋友在莫里斯酒店看見了你們倆。她說你們像一對偷情的情人一樣,低著頭竊竊私語。”
“巴黎真是個小地方啊!我們當然不是情人,只是兩個闊別已久的老相識坐在一起敘敘舊。雖說我不知道是哪個朋友這么八卦,但我很討厭她。”
“是麥克斯的表姐,她也不喜歡你。我能問一下你跟伊沃里又是在搞什么鬼嗎?”
“我一向都喜歡跟教授們混在一起,你是知道的,不是嗎?”
“我怎么不記得伊沃里教過書?”
“我覺得你這么問東問西真的很沒意思,讓娜。”
“好吧,那就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今天早上有人給你送花到家里來了。隨花一起送來的小卡片就在我的包里……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凱拉一把搶過小信封,小心拆開,輕輕地將里面的卡片抽了出來。隨后她微笑著把卡片放進了兜里。
“我今晚不跟你吃飯了,你還是跟你那幫愛到處打聽的朋友待在一起吧。”
“凱拉,你可要小心對待麥克斯。他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把你們的事‘翻篇’,如果你又要離開的話,就不要再去揭他的傷疤了。你最終還是要離開的,不是嗎?”
“你這個問題好沉重,已經上升到道德層面了!我不得不說,你真是一個非常合格稱職的老姐。麥克斯比我大15歲,你覺得他沒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和情緒嗎?或者我把你推薦給他,讓你也給他好好上一課?你不僅是我姐姐,還變成了我的監護人。這簡直是夢寐以求啊,我應該感激涕零,是不是?”
“為什么你對我的意見這么大?”
“因為不管對任何人任何事,你總是以你自己的標準在評判。”
“你出去吧,凱拉,愛怎么玩就怎么玩,我還有工作要做。你說得完全正確,你也早過了要聽姐姐的話的年紀了。不管怎樣,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的建議放在眼里。你還是盡量別再讓麥克斯傷得體無完膚吧,這樣會討人嫌的,而且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我的名聲又怎么啦?”
“你離開之后,身邊的朋友都在私下議論,他們說的那些話你不會愛聽。”
“你知道我對這些一向都是嗤之以鼻的,對這些嚼舌根的人,我只想躲得遠遠的。”
“也許吧,但我不能不在乎,我總得去為你辯護。”
“你身邊的這些人到底有什么好瞎摻和的,讓娜?這些所謂的好朋友整天就只知道搬弄是非,背地里說人閑話嗎?”
“我估計這些人都很同情麥克斯!好吧,我最后再說一遍,免得你又要問起,你的確是一個讓姐姐頭痛的淘氣鬼!”
凱拉離開了讓娜的辦公室,摔門而去。幾分鐘后,她沿著布朗利河岸來到了阿爾瑪橋。穿橋而過時,凱拉停了下來,雙肘支在橋邊的護欄上,望著河中的一艘小船慢慢往德比利行人橋的橋底漂去。她拿出手機撥通了讓娜的電話。
“我們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面都吵架?我明天過去找你,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就我們倆。我會跟你好好講講我在埃塞俄比亞的經歷,其實也沒什么值得說的。你也可以跟我說說你這三年來的生活。你還可以重新跟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跟杰羅姆分手。我這次沒說錯他的名字吧?”
倫敦
沃爾特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不過不難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顯得越來越泄氣。要跟沃爾特解釋清楚我文章的內容,就好像要讓他在幾天之內學會中文一樣不現實。天文學、宇宙學的研究對象是浩瀚無垠的天際空間,那些在地球上用于測算時間、速度或距離的衡量單位在宇宙空間完全用不上。我們只能創造出無數新的方程式,而這些公式總是讓人很難理解。我們這個學科的研究只能在可能性和不確定性的基礎上,摸著石頭過河。而對于我們身處其中的宇宙空間,誰也無法想象出它的邊界能到哪里。
已經連續兩周了,我所寫的每一個句子都被沃爾特揪住不放,不是因為其中有他不懂的專業詞匯,就是有他看不明白的邏輯推理。
“沃爾特,再問最后一次,宇宙到底是平的還是彎的?”
“可能是彎的吧。說到底,如果我搞懂了您所說的意思的話,宇宙是在不停地運動變化之中的。它像一塊大布一樣不斷向外延伸膨脹,所有的星系都是掛在這匹布上的纖維。”
“這么說有點過于簡單,但基本上概括出了宇宙大爆炸的理論。”
沃爾特將頭埋進了雙手之中。現在剛過傍晚,圖書館的大廳里十分冷清。只有我們倆面前的桌子上還亮著燈。
“阿德里安,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行政管理人員,但畢竟每天都在這所學院里進進出出。可是,我依然對您所講的內容毫無概念。”
我注意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本雜志,可能有人忘記了放回原處。雜志的封面是風景秀麗的德文郡。
“我想我知道怎么樣才能讓您弄明白了。”我對沃爾特說道。
“我洗耳恭聽。”
“您已經聽我講得夠多了。為了讓您能搞明白天文學里最基礎的幾個概念,我找到了比文字更好的辦法。現在要拋開理論,進入實踐了。跟我來!”
我拉著我同伙的胳膊,將他拖了起來。我們一起邁著堅定的步伐,穿過了圖書館的大堂。來到大街上,我馬上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們回到我住的地方。下了車之后,我并沒有把沃爾特帶進家門,而是領著他往旁邊相連的小屋子走去。
“在這道鐵門的后面不會藏著一個秘密的游戲室吧?”沃爾特用嘲弄的眼神望著我。
“很抱歉要讓您失望了,這只不過是一個車庫。”我一邊回答一邊將鐵閘門掀起。
沃爾特的口哨聲在耳邊響起。雖說我這部1962年的名爵也就跟鈴木奧拓都市貝貝差不多大小,可是見到它的人通常都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我們是要去兜風嗎?”沃爾特充滿期待地問。
“如果它還能動起來的話。”我一邊說著一邊插入鑰匙發動汽車。
我踩了幾下油門,發動機轟轟作響,轉速盤上的指針達到了四分之一。
“快上車吧,不用系安全帶了,這車上沒有!”
半個小時之后,我們駛離了倫敦郊區。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